段瑜之绕开府中的其他人,出现在了温如故的面前。
他说了很多安慰温如故的话,其中让她映像最深的便是那句错言。
他对温如故说:“但凡是当母亲的人,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温三夫人之所以会丢下你,也并非是因为她不够疼爱你,或许是因为她和我娘一样,都生病了。”
“人除了身体上的病以外,心里也是会生病的,身体上的病尚且有药可医,可心里生了病,是真正的无药可治。温三夫人只是生病了,迫不得已之下才丢下了你,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相信她定是不会舍得抛下你的。”
不止是在当场的温如故,就连后来才瞧见那段记忆的阿蘅,也都被段瑜之的那番话给感动了。
温如故最难过的便是爹娘因为兄长的去世而缠绵病榻,甚至最后还一命呜呼。
她同样会因为兄长的去世而难过,可死去的亲人永远活在她们的心里,眼下最当紧的难道不应该是活着的人吗?
为什么她可以因为想到爹娘和温柠,就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可爹娘怎么就做不到这些呢!
比起相信爹娘更疼爱兄长,疼爱的程度已经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温如故更愿意相信爹娘是生病了。
因为无药可治的病,所以才会迫不得已丢下她与温柠。
虽然阿蘅现在已经知道爹娘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有人在他们日常饮用的汤药中下了其他的东西,药性相冲之下,才会去世。但她还是很感谢那时候段瑜之给她的安慰。
故而她听着段瑜之的话,思索片刻后,就将记忆中段瑜之说的那些话打乱了顺序,重新组合成了句子,再说给段瑜之听。
话音刚落,阿蘅就看见对面跪坐着的两人面色各异,似乎她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灵前的长明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油灯中的灯芯在燃烧,也只有在一片寂静之中,才能听见那般的声音。
良久之后,段瑜之才抬头看向阿蘅,勉强的笑了笑:“阿蘅同阿柔竟是一般说法,我原本还以为是阿柔胡乱说出来哄我高兴的。现下看来,还是我太过孤陋寡闻了。”
听出了他话中的关键之处,阿蘅不由得将视线停留在了一旁的席柔身上。
在段瑜之同温如故说起那般话之前,她是从来不知道人心里也会生出病症来,虽说也听说有人无端疯癫,但到底没有将两回事联系到一起去,也还是得了段瑜之的提醒之后,才渐渐对这些事情上心了的。
原来那番话最先也并不是出自段瑜之呀!
阿蘅心底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不等她抓住那片刻的闪光,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在灵前上过了香,她自觉与段瑜之和席柔都没什么好说的,又没话找话的说了两三句之后,这才借着温三夫人的名头,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阿蘅与温三夫人同坐一辆马车。
阿蘅在心中思索片刻,也没能想出先前的那抹灵光到底意味着什么,才将那解不开的迷局抛之脑后,一抬头就瞧见了温三夫人闷闷不乐的模样,这让她心中忍不住生出几丝讶异来。
“娘亲怎么看上去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
温三夫人自然是开心不起来的。
因为段夫人去世的缘故,段老爷为其守丧,竟是直接在朝廷那边辞官了,这和段老爷从前的脾气很是不一样。她还以为段老爷最多会请上两三个月的假期,是从未想过他会有辞官的一日。
难不成这世上的人,真的都是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除了这件事以外,她更烦心的是席家的母女。
想当初,席家母女在温府暂住的时候,温三夫人虽然知道阿蘅与席柔相处不过来,但还没有发现席家母女有什么格外不好的地方,然而那样的想法终究是没能保持多久。
温三夫人与阿蘅是一般的想法,即便席夫人是想要完成段夫人的遗愿,可也不该在段夫人尸骨未寒的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就与段老爷商量起两家小儿女的婚事。
段夫人的遗愿。
似温三夫人与温二夫人这样与之相亲近的人,能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记吗?
肯定是不能的呀!
她们之所以没有当面提起,想的就是在私下里同段老爷商量一番,如此一来,也能全了两家人的颜面,可谁能想到席夫人会如此的迫不及待呢!
温三夫人轻轻拍了下阿蘅的手背:“阿蘅从前与席家小姑娘玩不到一块去,果然还是因为对方的人品不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任凭阿蘅再怎么打听,也没能听她说出其他的话来。
夜里临睡之前,阿蘅如同往常一般,将白日里的所见所闻全都在脑海中复盘一遍,想看看有没有被她遗漏的事情。
大约是因为夜深人静,人的思绪就会更加的天马行空。
阿蘅按照惯例进行的复盘,还真的让她发现了一些不太一般的事情。
段瑜之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她与席柔说出了相似的一番话,且这番话还是他从前未曾听说过的,可阿蘅之所以能说出那些,明明都是从段瑜之那里听来的。
如此说来,那些话最初岂不是出自席柔之口。
但席柔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那样的话,她又不可能去和段瑜之结仇,自然是不可能指名道姓的说对方的母亲心里有病的。
除非,她是遇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
一如她现在所面临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