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谢淮安前往玉林关还有几日的时间,温老太爷却带着书院里的书生,将整座莫城逛的差不多。
同行的书生,有些打算留在莫城当教书先生,准备体会一下教书育人的感觉,更多的人还是选择跟着温老太爷一起离开的。
阿蘅知道温老太爷拐到莫城,本就是与他原来的计划出现了偏差,但她没有想到矫正偏差的时间会如此之短,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已经听到温老太爷催促离开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熟悉名字的下人已经在管家的指挥下,分门别类的收拾着行李,大包小裹的收拾出了许多东西。
青叶不知什么时候,也忙活进去了。
她捧着红木匣子跑到阿蘅面前:“姑娘,匣子里的信都已经装满了,您在路上还要打开这个信匣子吗?倘若不需要的话,我就将它收在行李下头,也省得占地方了……”
阿蘅低头看着游记里的内容,估摸着自己若是到了游记中所记载的地方,应该会如何写信回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怎的这么早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按照她的打算,是想要在莫城过个年的。
等翻过年后,玉林关外面的征战差不多也就已经结束了,阿蘅总要听到谢淮安他们一切安好的消息,才能放心离开的。
已经开始改变的未来,最不可捉摸。
谁也说不好它的改变是向着更好的方向而去,还是变得更加恶劣。
不过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应该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的吧!
阿蘅默默地猜测着。
青叶捧着红木匣子的手微微收紧,小心的看向书桌前的阿蘅:“老太爷那边的下人已经在准备离开的事宜,我是听管护卫说,再过几日就要离开了,这才开始准备收拾行李的。”
这就很奇怪了。
阿蘅放下手中的游戏,食指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微微沉吟道:“祖父没有和我说要启程的事情,许是他准备带着书院的学生离开,却没打算带我一起走吧!”
如果事情真的如同她所猜测的那般,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不用她费心费力的想着与祖父分道扬镳的理由,也不用担心祖父会发现她的异常。
想象中的事情当然是最美好不过,可现实往往会教大家重新做人。
阿蘅被温老太爷叫过去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准备,不过温老太爷没有在第一时间提起离开的事情。
他问阿蘅:“先前管易送来的消息说,你同欺霜碰到匪徒时,意外走丢了,邓傲说是他带走了你们。阿蘅当时可害怕?”
嗯?
没想到过去了好多天后,祖父又问起了这件事情。
阿蘅抿着唇,摇了摇头:“当时的马车跑的太快了,我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还没来得及感觉害怕,就已经瞧见了邓叔叔。”
“应该是不害怕的……”
她是这样回答着温老太爷的,却不知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苍白。
温老太爷抿了口杯中的茶,又对阿蘅说:“阿蘅离开京都的时间也有几个月了,路上也不止一次遇到了拦路的匪徒,应当知道在外面游历远不如京都的生活舒适。外面的风景也看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回家的事情了?”
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停在了劝人回家上。
“祖父,我今年十七岁了。”阿蘅抬头看向温老太爷,那张因为回忆而变得苍白的脸,此刻多了几分血色。
“明明在我还小的时候,京都的街上时常也会有女子来来去去,可等我长大之后,能到街上行走的,要么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平民百姓,要么就是前后都簇拥着下人的大家闺秀。前者独自一人,就是很平常的打扮,后者随行者众多,还带着帷帽,外人难以窥见其容颜……”
“然而即便是如此,街头酒肆间,也还会有人恶意嗤笑着她们。”
阿蘅抬起头,她知道自己将事情说的太过严重,而且她见到的也只是个例,可她只能这样说。
“我不知道等我嫁人以后的京都,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嫁人以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就想在祖父和爹娘还能为我做主的时候,去做一些往后或许不能做的事情。”
“祖父,我……可以多看看外面的风景吗?”
小姑娘如水的眼眸中满是盼望,一眨不眨的看向对面的温老太爷,将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对面之人的身上。
温老太爷顿了顿。
他想说如今的世道并没有阿蘅所见的那般恐怖,她说的妇人与大家闺秀只是个别的特例,京都也并没有对女子禁锢太多。
然而只要一想到他在游学路上的见闻,那些劝解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也不知是从何时而起,酸腐书生不思及如何提升自己的学问,反而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打压别人,同辈的天才他们不敢去招惹,便将目光放在了女子身上,借着圣人之言,四处宣扬‘女子无德便是才’的说法,偏偏还有许多人信了他们的那等诛心之言。
温老太爷上次写给皇上的奏折中,便谈到了这件事情。
朝廷需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并不能直截了当的禁绝酸腐书生的诛心之言,虽想着用上行下效来规劝百姓,但皇室没有多少的公主,只勉强在京都宣传白马书院的女子学堂,至今见效甚微。
若是再不想办法对酸腐书生的诛心之言加以制止,或许阿蘅所说的那般场景真的会成为京都的常态。
思及此,温老太爷忽然没了劝说的心思。
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是想要将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家的晚辈,他看阿蘅是千好万好,却不能确保阿蘅嫁入别人家中后,别家的人是否也会觉得阿蘅千好万好。
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几次错眼,温老太爷赞同阿蘅这种不将期待放在别人身上的想法,但又是实实在在的担心阿蘅的安危,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心软的长辈都经受不住晚辈的苦苦哀求。备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