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邓霜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放在眼前的语境之中,那个‘他’字,除了晋忻言,还能有谁呢!
阿蘅抿了下唇,小声的问道:“我们可以去看他吗?”
她对朝廷中的诸多法令也都略知一二,犯下了其他罪责的人或许还能得到探视的机会,可若是犯下了谋逆大罪的人,通常是会被直接关进诏狱之中,也只有临死之前才能得到一次被探视的机会。
“自然是可以的。”邓霜浅笑着同她解释道。
一旁的樊泽语也对她点了点。
目送着阿蘅与邓霜离去,樊泽语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仍然不愿意让邓霜去探望晋忻言,可除了邓霜,他也不知道还有哪个能从晋忻言口中探听出他的那些暗桩分别在何处。
如今的玉林关已经解除了明面上的危险,但背地里潜藏的危险同样是需要戒备的。
他是真的不希望在几年之后,再看到玉林关发生相似的事情。
既然是晋忻言埋下的那些钉子,自然也应该由他来拔除才对。
先前邓霜说阿蘅是谢淮安喜欢的姑娘,她是个没能尽到自己职责的母亲,亏欠谢淮安良多。那孩子留在世间的,除了他往日的亲人以外,也就只有一个心心念念的阿蘅。
她原本是想让樊泽语陪她一起去看晋忻言,但晋忻言向来不喜欢她身边有其他的男子。
倘若樊泽语去了,他未必会说实话的。
倒不如就让阿蘅陪她去。
有阿蘅在身边,她念着谢淮安,便不会去伤害到阿蘅。
所以与晋忻言同归于尽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不管樊泽语心中是否满是游移不定,反正这边的邓霜与阿蘅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有着樊泽语给的令牌,倒是没有人敢拦她们的路。
为首的捕快带着她们进了县衙深处的牢房,建在地底下的牢房,一走进去就感觉十分的阴冷。
这些牢房即便是认真打扫之后,环境也还是算不上好的,顶多是比荒山野岭要好上那么一些。
唯独晋忻言住的那间牢房,被重新装饰后,看上去倒还像模像样的。
牢房被装饰成了客栈的模样,床铺什么的,都应有尽有。
晋忻言坐在椅子,他面前的桌上还放着茶水点心。
如果不看牢房中的阴冷环境,甚至有种他在自己家中的错觉。
木质的栏杆上没有上锁,邓霜抬手就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牢门,她带着阿蘅径自坐到了晋忻言的面前。
说:“也许当初你让人将我赶走的时候,我就应该当真听从你的话,直接喝下了堕胎药,也总好过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孩子刚出生时,我满脑子都是你,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就在记忆混淆的时候,将他弄丢了,也幸亏有温叔叔救下了他。
虽然他没有死在我这个娘亲的手上,最后还是死在了你这个父亲的手上……”
多年以前,邓霜与晋忻言确实有机会成为一对恩爱两不疑的夫妻,只可惜在人为,又或者是因为阴差阳错,总之最后还是错过了。
但当初的心有灵犀也不是白说的。
哪怕是到了现在,邓霜也还是知道什么样的话,最容易戳中晋忻言的软肋。
如果不是因为真心在乎,又怎么会因为三言两语就露出痛苦的神色。
邓霜的脸色很是苍白,她对面的晋忻言却也惶不多让。
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甚至还闹过矛盾的孩子,对晋忻言而言自然是不值一提的,当那个孩子成为了他的亲生儿子,而且还因为他的缘故,而命丧黄泉。
忽然得知邓霜确实是生下了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别人的孩子,而是他的子嗣。
晋忻言初时是开心的。
他心心念念的人并没有背叛他,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岂不是说他们仍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得知那个孩子已经去世了。
甚至那孩子还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英年早逝。
他还来不及体会失而复得的高兴,就再次品尝了得而复失的悲痛,而且他知道,他与邓霜是真的再没有和好的可能了。
“欺霜……”
晋忻言只低声唤了一句邓霜的名字,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邓霜也不再说话。
就只能听见其他牢房的犯人低声哀嚎,给本就阴冷的牢房又多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许是冬天到了,地底的牢房也变得更加阴冷,阿蘅忍不住打了喷嚏。
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揉过的地方红通通的。
邓霜被阿蘅弄出的动静唤回了心神。
她对晋忻言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的。”
晋忻言沉默不语。
邓霜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你和我都是不称职的父母,淮安他自小没有受到我们半分恩惠,反倒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而……”她不忍心说出那样残忍的词语,便直接跳了过去,接着道,“他和你我不同。”
“淮安周岁的时候,我没有给他准备礼物,后来的这些年也没能送他什么东西。如今他想要守住玉林关。你作为他的父亲,是会让他如愿以偿的吧!”
听着邓霜的话,晋忻言总算是抬起了头。
他问:“如果他还……”
他想问那个孩子还活着的话,他们是不是还有和好的可能。
然而对于那些注定不可能实现的设想,似乎已经没有了询问的必要。
晋忻言顿了顿,说:“牢房阴冷,你的身体本就不大好,还是先回去吧。”
“樊泽语他们想要知道什么,让他们自己来问我。我答应你,会一五一十的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们又沉默了许久。
当阿蘅忍不住再次打起喷嚏的时候,邓霜才主动说着要离开的话。
走出牢房之前,阿蘅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晋忻言一直在看着她们,似乎在等着邓霜的回头。
可邓霜回到宅子的一路上,都没有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