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坐在坤宁中,盯着梳妆镜中自己高贵清丽的容颜,长长的手指将一
支华丽的凤凰金钗,用力地向发髻中按下去。那钗子的尖端扎到她的头皮,她猛
一缩手,心中突然涌起不可遏制的愤恨。
她是谁?她是大明的国母,她是皇上的结发妻。可她现在为什么不复往日的
平静?她为什么开始感受到威胁,感到越来越多的不满足?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叫做「月娘」的妖妇。自从看到她那双眼睛,她就
开始心神不安。那妖妇面貌妖娆,还有了身孕。仅这两样,就足以令周皇后寝食
难安。这些天她的眼皮总是不受控制地狂跳,她觉得,这都是上天的警示,都是
那妖妇倾国的前兆。
她不能任由那妖妇继续迷惑皇上。这不止是为她个人考虑,更是为了皇上,
为了大明的千秋基业。
「皇后娘娘,王太医……他们来了。」女青岫禀道。
周皇后点点头,淡淡地说了句:「去吧,好生给她看一看。一定要仔细,小
心,看准了。」
青岫领命而去,周皇后便继续在坤宁内琢磨她的心腹大患。皇上这些日子,
频繁地打发王承恩来探听月娘的近况。当初她留月娘在自己身边休养,也是有这
一层筹谋。
那妖妇既然在坤宁,皇上必定不好亲自来看,也就断绝了这妖妇继续缠磨
皇上的心思。皇上为了面子体统,也无法频频宠幸这妖妇。或者还可以分一些皇
恩雨露给其它的嫔妃,免得这妖妇一人专宠。一人专宠,向来都是深大忌。周
皇后决不能坐视不理。
「皇后娘娘,他们来了。」青岫是个勤谨的婢。作为皇后的心腹臂膀,她
必须勤快和谨慎。
周皇后点点头,青岫便吩咐其它婢,放下一层细密的珠帘,扶着周皇后正
襟危坐在珠帘之后。青岫这才出去,传王太医等人入内复命。
王太医和一个男子一齐低着头进殿,一齐恭敬地磕头问安,自始至终,两人
都不敢抬头向珠帘后看一眼。
「王太医,说说罢。她……状况如何?腹内龙裔,是否安康,能否看出……
是皇子,还是公主?」周皇后尽量语调平静地问道。
「回皇后娘娘,」王太医在地上伏得更低,回答得非常小心。皇后的心思,
他大概可以揣摩一二。在这深后院,任何一个女子怀了龙种,都是其它嫔妃的
噩耗。皇后虽是六之主,大概也无法跳脱这种心思。
「她脉象平稳有力,一切正常。至于说……依臣多年经验看来——这一胎,
应该是位小公主。」王太医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深谙皇后的顾虑,明白皇后在担
忧什么。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无论他怎么揣度验证,她怀的,都该是个女孩。
周皇后端坐在珠帘后,宽大的衣袖之下,她的两手都抓着座椅上的凤纹锦褥。
听到王太医所说的,她的嘴角开始轻微地抽搐。是个女孩?她抑制住心头的狂喜,
尽量平静地说道:「可惜,竟不能是位皇子……王太医,皇上与本一向信任你。
这等大事,可不能看错。你,果然看明白了?」
王太医忙叩首回答:「臣仔细查验过,绝不敢怠慢。」
周皇后唇角微翘,点点头说道:「好。本知道了。你下去吧。记得,这件
事,决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
王太医诚惶诚恐地领命而去。大殿内,就剩下另外一名男子,仍低头跪伏着。
「李监正,你看清楚了么?」周皇后啜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问道。
「回皇后娘娘,臣——看清楚了。只是……望娘娘恕臣无罪,臣方敢明言。」
钦天监监正李宝国的额头紧贴地面,语带惊恐地说道。
皇后命他为这神秘女子看相卜算,他起初并不以为意。但真正看明白这女子
的命数,他反复推测演算,结论竟让他不寒而栗。这女子身上藏着大明的国运,
这惊世的秘密,他不敢胡说。
「何事如此惊惧?你也是正五品的监正,怎会遇事如此畏缩?但讲无妨。」
周皇后不知道李宝国到底在怕什么。
「臣推演了此女命盘,她的生辰八字乃是:乙丑戊寅戊寅己未……命带天煞,
又犯孤星……」李宝国依照自己所知所学详细地说明着,却被周皇后一语打断。
「罢了,别说这些,本不想听这些晦涩难明之说。你只说,后果如何?」
「回皇后娘娘,此女命带天煞孤星,为不可化解之命数。刑夫伤子,孤克六
亲。应在家运,家中必无遗亲;应在国运,国家……」
「怎样,说!」周皇后并未想到,那妖妇居然真如自己所想。此刻不知是喜
是悲,是欢是惧。喜的是她如此不祥,自己有理由将这眼中钉拔去;忧的是,若
真如李宝国所言,大明岂不是要断送在此女手中?
「国祚衰亡,子孙绝灭。」李宝国说完这句话,后背已是冷汗涔涔。这不仅
是大明败亡的运数,更是朱姓皇族的运数。他怎能不心惊,又如何不胆寒?
「什么?!」周皇后此刻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惊得站起身来。
李宝国抬头望了一眼珠帘后的皇后,却只看到她苍白惊惶的脸色。至于五官,
则在珠帘后被模糊掉,就像一副年久糊了墨迹的美人图。
「你……你说得,可是真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周皇后此刻倒
恨不得自己之前的猜度都是错误的。后谁能得宠谁不得宠,已经是小事一桩了。
此刻他们谈论的,是朱姓王朝的成败兴衰。
李宝国据说是唐朝李淳风的后裔,于演算周易八卦。因此才选了他,来看
看这个月娘的命数和面相。原本周皇后只不过想借此给她加上一条「刑夫之命」,
便可将她除去;没料到她却是祸国的苗。更没料到,大明的国运竟系在了她的
身上。
「皇后娘娘,臣也不曾料到。因此……因此才不胜惶恐。此事臣只敢与皇后
明言,也绝非信口开河。此女命数之凶险,竟是世所罕见。臣听闻近日京城一带
有首谶言,叫做」当涂遗孽,秽乱阙;一男一女,断送人国「。这……似乎与
此女大有关联。」
「此话怎讲?!你快说!」周皇后忙问。
「臣……起初臣以为,这一男一女,当指魏忠贤与客氏。但深究其意,两人
均非当涂人氏,而且此时都已伏法。唯独这个女子,她的祖籍正是当涂县石塘乡
钦化人。至于说一男一女……臣……此事罪涉九族,臣实不敢言……」李宝国的
头在地板上叩了又叩,他的话让周皇后的心里凉了又凉。
「你讲……天大的事,还有本。」周皇后坐回到椅子上,强打神。
「一男一女……依微臣看来,竟是……竟是她此刻身怀的……龙裔……」
「胡说!方才王太医说,她怀的是个公主,当时你为何不讲?!」周皇后身
子一震,她难道怀的是龙凤胎?那王太医也是中老人,怎会这么糊涂?
「臣……不敢妄言。王太医通医术,他的话自然没错。只是此女命数奇特,
太医为其把脉之时,臣观其面相手纹,则有一子二女之命。臣心下暗想,或者那
一子,未能成活已成死胎,因此太医不曾诊出。此事事关机密,不好当场明讲,
望娘娘恕罪。」
李宝国颤抖着答话。他知道此时自己所说的,都是罪犯欺君的不赦之罪。那
女子怀的,是皇上的后裔。但偏偏就是皇上的后裔,将倾覆大明的江山龙脉。
「可有破解之法?」周皇后冷冷地问道。其实那方法,她明白,但她也不敢
轻举妄动。
「这……除非是……不生。而她……。」李宝国越说声音越小。其实他心里
明白,天意如此,运数如此。大明气数已尽,纵然这女子不复存在这世上,明朝
也会颓亡。只是那实话,他是万万说不得的。
周皇后点点头,又再度吩咐他:「此事,关系重大……」
李宝国连连叩头答道:「娘娘放心,臣,一字不敢泄露。」
周皇后挥挥手,让惊魂不定的李宝国退下去。「青岫,查到了吗?」
青岫赶忙敛容答道:「回娘娘,查到了。她竟……」
周皇后皱着眉,听青岫小声说完结果,更加深信李宝国的论断。此女,果然
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妇。这样的女子,留她不得。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她所知的一
切,都禀告皇上。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将这祸国的隐患除去。
第二天深夜。
「皇上驾到——」
周皇后夜不能寐,正琢磨着何时去面见皇上最为适宜。没想到皇上今夜竟突
然驾临坤宁。周皇后连忙披衣下榻,将散开的头发略挽上去,便出门迎驾。
崇祯微笑着亲自搀起周皇后,温言说道:「皇后不必如此。朕今夜办完了公
务,又有点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
周皇后忙亲奉香茶,双手端给崇祯。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她不知此时说出
那些话,会不会惹恼了他,扫了他的兴致。自他继位以来,她很少见到他能愁眉
舒展。甚至他们之间好多天不能得见一面。皇上久居干清,而她则守着冷冷清
清的坤宁。名义上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可她的寂寞,却只有自己知道。
「皇后,你怎么了,朕看你脸色不太好。」崇祯喝了口茶问道。
「没……没事,臣妾……谢皇上关心。」
「都怪朕,这时候来,提前又没有知会皇后,扰了皇后的清梦。」崇祯看周
皇后只是拘谨地站着,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周皇后心里流过一阵酸酸的暖意。他有多久不曾这样和颜悦色地关怀过自己
了?她轻轻地靠在崇祯肩膀上答道:「臣妾盼着皇上来这里,不管什么时辰都好。」
崇祯伸出手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算是安慰。又说:「对了,月娘,
她……在你这……可好?」
周皇后脸上一僵,皇上来这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心里真正挂念的,还
是那个妖妇!是那个会毁了大明的妖妇!
「皇上,臣妾每日都派人禀报皇上,她一切安好,胎儿也很稳妥。怎么皇上,
还是信不过臣妾么?」周皇后别过头去看着崇祯问道。
崇祯有些尴尬地笑笑说道:「朕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其它用意,皇后多心了。
朕也有段日子没见她了。当然,朕是挂念她腹中的孩儿,所以……难得今日得闲,
就顺便来看看她。」
周皇后心中一阵冷笑。她只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说谎。他实在是想见那
妖妇,不得已才「顺便」来看看自己。
「如此,皇后就继续休息吧,不必多劳。朕去看看她,一会儿就回干清。」
崇祯知道皇后眼睛中蕴含的埋怨与恼怒,可他又实在是想念月娘。因此敷衍了几
句,便起身要走。
周皇后望着崇祯的背影,在他一只脚刚要跨出寝之时,她突然不顾矜持地
大喊了一句:「皇上!臣妾……有事要奏!」
崇祯吓了一跳。皇后向来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今夜咋么这样反常?他定下脚
步,狐疑地回头看看,看到周皇后眼神里散发出来的,前所未有的寒光。
「明日再说吧,有些晚了。」他不喜欢周皇后眼神里的寒意,急于离开这里,
去寻找能给他快乐的月娘。
「皇上!事关大明国运,臣妾必须要说!」周皇后看他一意孤行,忧心和妒
火一起撩拨着她,她奔上前去,一把抓住崇祯的衣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后……你这是……?」崇祯想扶她起来,她却固执地跪在那里,说什么
都不肯起身。她苍白的脸色和有些凌乱的头发,看在崇祯眼里,却十足的怨妇模
样。皇后何时变得如此小家子气?崇祯眉头再次锁了起来。
「皇上——」周皇后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她对月娘身世调查的结果,还有李
宝国得出的结论,一丝不漏地转述给崇祯知道。她要让他明白,他正在宠爱的这
个女子,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下流货色。
她不仅迷惑了兄弟两个富家公子与她大被同眠,还曾经在声名狼藉的福王世
子府充当过禁脔。
如果这些还不够,她还知道那兄弟俩为了她杀人,而那被杀者的儿子,又因
为这个女人,辗转惨死于世子朱由菘之手。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是个名副
其实的扫把星么?似这种女子长留在中,怎能是大明之福?
况且钦天监监正李宝国,他的话也是最好的证据。那些坊间的谶言谶语,也
将矛头指向了这个叫做月娘的不祥之人。难道皇上对这些都不以为意吗?难道皇
上甘愿为一下流女子,冒这亡国之险么?
崇祯听着周皇后的激愤之词,耳边开始一阵阵地嗡鸣。她所说的,他似乎一
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他只看到周皇后泪流满面的清瘦脸颊,看到她的嘴在不停地开合。她还在说
着,她还说,月娘所怀的,也是亡国的祸患。应该堕掉那胎儿,应该将月娘处死。
崇祯有点像不认识周皇后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她果真是他的结发妻
子吗?她果然还是那个仪态万方母仪天下的皇后吗?她还是那个大度豁达,从不
拈酸吃醋的六之主吗?怎么今夜看来,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何时有了如此深沈的心机?崇祯突然打了个寒战。皇后不动声色留下月娘,
一边命人去追查她的出身,一边让人给她占卜了命相。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
多亏她还记得自己是她的丈夫,是大明的君主,是月娘腹中骨血的父亲。否则,
月娘还能活到现在吗?
「够了。」崇祯声音不大,但意思却很坚定。他不想再听这些无稽之谈了。
周皇后愣了一下,她看着崇祯冷冷的脸色,还想继续说下去:「皇上,她和
她腹中的胎儿,都——!」
「啪」地一声脆响,崇祯竟打了周皇后一个耳光。「朕说过,够了,你做得
够了,说得也太多了。」
周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崇祯。自与他成亲以来,虽不是卿卿我我,也算是举
案齐眉相敬如宾。他从来都不曾大声斥责过她,又何况是动手打她?她不敢相信,
这曾是她温文尔雅的夫君,更不敢相信,这曾是为大明忧心忡忡的皇帝。
「皇后当真以为,朕不了解月娘的出身?朕早就派人查了她的来历。朕明白,
她的过去不光彩,因此朕隐忍不说。让朕意外的是,皇后居然做得比朕更全面更
细致。她纵然再不光彩,毕竟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子。
尤其是她已然有了朕的骨血,你身为皇后,怎能让朕杀了自己的孩儿?至于
什么谶语,什么凶兆,又怎可尽信?皇后,今后还要自重身份为是。须知古往今
来,后大忌,一不可参政,二不能迷信巫蛊。否则……朕言尽于此。你,好自
为之吧。「
崇祯说完,一把甩开周皇后犹自抓着他衣袖的手,便快步走去暖阁去看月娘。
周皇后脸上的泪,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她心中的恨,开始无限放大。
皇上居然为了她,将她这皇后视若敝帚。
月娘,月娘,你这妖妇,毁了我,毁了皇上,毁了天下。周皇后看着地板上
自己凄惶的倒影,心知皇上话中的深意。若她再打月娘的主意,也许皇后的位置
就保不住。
可如果她对月娘坐视不理,那她这个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眼看着她秽
乱闱,眼见着她倾覆天下?周皇后自认做不到。也许她再也不是皇上心目中的
贤后,可她也决不能做一个万事不理的愚后。
苏月娘,本与你,势不两立。
月娘此时也并未睡着。她在周围环伺的婢的围簇下,侧躺在床榻上,心中
的烦闷堆积得越来越高。皇后显然不喜欢她。虽然在这里锦衣玉食,可她的一举
一动,都没有自由。这些婢也都像哑巴一样,没有必要的话,谁也不肯同她说
一句话。
想到昨天王太医在为她诊脉的时候,还有一个男子一个劲地看着她的脸,那
目光如刀子一般,一遍遍地在她脸上搜刮,像是要找出什么错漏。月娘不敢看那
对锐利的眼睛,只有不断低头躲闪。这个奇怪的人,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月娘烦躁地叹口气翻了个身,不料眼前却是一袭绣着金龙的黄袍。她惊讶地
抬头一看,居然是皇上。他何时到了这里?怎么没有人通报?
她急忙就想爬起来行礼,却被崇祯拦住。他坐在她的身边制止了她,也不说
话,只是很奇怪地盯着她看。那目光,竟然与那奇怪的男人有点类似。
「皇上——」月娘被看得发毛,小声地叫了他一声。
「月娘……朕……朕该怎么做……」崇祯爱怜地捧过月娘的脸。有了身孕的
她,竟然比之前更美。
她的皮肤更加光洁水嫩,脸上绒绒的小汗毛在月色的映衬下,竟散发出一种
银色的光晕,衬得她的脸更为白皙细致,吹弹可破。而那对眼睛,幽幽水色中饱
含几许忧虑,让他更觉可爱可怜。
「皇上,您怎么来了?奴婢……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这样看着奴婢……唔…
…」月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崇祯的口封住了嘴巴。
他热情而贪婪地吸取着她口中的甜蜜,他想她,此刻他不想听这些多余的话,
他只想在她身上寻找销魂的快乐。
月娘的眼睛慌乱地四处逡巡,平日里那些死盯着她的婢们,似乎都凭空消
失在这暖阁中,就像这里从来不曾出现过。难怪皇上来的时候,她竟一点都没察
觉。一定是皇上暗暗地支走了她们。
可现在要怎么样呢?皇上的舌头在她口中打转,在勾引她的嘴巴更生动地回
应他的需求。他的牙齿在轻轻噬咬着她嫣红的嘴唇,偶尔还会磕碰到她糯米般洁
白秀气的牙齿。
他的一双手也没闲着,正隔着她薄薄的衣衫,时而温柔时而狂热地,捏揉她
因怀孕而更为饱满涨大的房,指尖还在描摹那一对头的形状。
「唔……皇上……别……」月娘轻微的抗拒,让崇祯的占有欲却更为强烈。
这些日子以来,他日夜思念着她,尤其是西暖阁那日的春色无边,是他有生
以来最为尽兴的欢爱。她因情欲而绯红的脸颊,她迷乱而惑人的眼眸,她汗湿的
长发,她在他身上颤动时白兔一般灵动的房,还有她热热紧紧的蜜……
他是一国之君,这些房中之事,他不可对人言。可情欲如同毒酒,一旦沾了
身便无可救药。他以为那些山一样的公文奏折,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可以占满
他的时间。可每次他疲倦已极躺在床上的时候,眼前仍顽强地浮现她媚眼如丝的
模样。
可月娘在皇后那里,他确实无法时时临幸。可他又熬受不住那种刻骨的煎熬,
于是他在半夜里到那些妃嫔的床上,让她们欣喜若狂。可对他而言,那些嫔妃
只能作为一时发泄的出口,并不能与月娘带给他的愉快相提并论。
月娘那些风骚迷人的姿态,她们没有;月娘口中那些词浪语,她们想来更
是说不出口。而月娘那些出人意料的交合体位,是连他这个一国之君,都会感到
出人意料的。崇祯自小接触的都是大家闺秀,直到遇见月娘之后,他才真正体会
到大家闺秀的沈闷无趣。
他知道自己堕入欲海,知道自己在爱宠一个非常下贱的女子。月娘的身世,
他的确早已清楚。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厌恶她,相反,他很羡慕那对姓卫的公子哥,
更羡慕自己那声名狼藉的色鬼堂弟朱由菘。
他们,都能够为所欲为地与月娘欢爱;他们,也都没有自己身上这一副家国
的重担。
周皇后那些话,他其实听得再清楚不过。他知道,皇后心中有私意。可他也
很清楚,皇后的话,其中也有公心。月娘这样的女子,她一路坎坎坷坷,从民间
一直被送入皇城。她的命运,的确是一场惊世骇俗的传奇。
他不是不恐惧,他对周皇后所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在壮自己的声势,坚定
自己的决心。他是皇上,不能因为皇后和钦天监监正的几句话,就定了月娘和她
腹中骨血的生死。不论她的过去有多么不堪,可她现在,就是他心中的至宝。
更何况,她怀得是自己的后裔。这或者就是天意?否则以月娘的经历,她早
就该为人母,为什么上天偏偏要把她送到自己的眼前来,偏偏与他春风几度便有
了龙种。
崇祯胡乱地揉搓着她身上温软的皮,胡乱地给自己一个虚弱的借口。都怪
上天给她这样一幅面孔,又给她这样一副皮,让人一旦过,就像是有刺刺
到心里,再也拔不出来了。若强行拔出,必定是血流不止。
「别说话,月娘,朕要你,朕只想要你……这些日子,朕……想死你这身子,
还有这儿……」崇祯刚刚放开她的嘴唇,便一头扎到月娘的怀中,惊喜地看到她
那对白白粉粉的房,又大了一圈,连头和晕也跟着大了一圈。
他用脸去紧贴她的丰,用嘴巴去寻找她尖上的小豆,那对滑不留手的小
豆,他一碰到,就马上像个饿极了的婴儿,整个地含住它,不断地吸吮。
而他的一只手,则滑向她的下身。急迫地探入她的亵裤,强硬地分开她闭合
的双腿,准确地找到她那胀鼓鼓的花核,开始轻揉慢捻起来。
「皇上……奴婢……不想再呆在这里……」月娘还徒劳无功地说着,诉说她
想要离开皇的心事。
可听在崇祯耳中,那意思却走了样,他含住她圆圆的头含混地说:「放心,
朕明白,今夜,朕便带你走。只是……朕要先好好宠幸你一番,你不知道……朕
……不能再等……」
月娘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顺利。也许,也许是那个如神祗般庄严
的皇后厌恶自己,所以皇上才肯放自己出去吧。这一点,她从皇后的眼神中,就
能看得清清楚楚。
别说皇后厌恶她,就连她自己,又何尝不厌恶自己乱的过去?可是,腹中
这块该怎么办才好?月娘又有些犯难。
好在崇祯的舌头打断了这一切一厢情愿的猜想。他的舌头开始让月娘再度陷
入不安的快乐中,她来不及想更多。
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已经有了身孕的女子,她身体内的欲,却并未因此而
减少。相反,那些欲望越积越高,她的小腹中每天都有一团火苗在烤灼着她的忍
耐力。那些婢严丝合缝的监视下,她甚至无法用手去缓解那热力灼烧的痛苦。
她只能在惨白月色的凝视下,躲在腻人的丝锦被褥中,绞紧两条长腿,狠狠
夹着那腿间不安分的欲念之源,绷直了两只小脚,借助那轻微的摩擦,在幻想中
与卫子璇和卫子卿覆雨翻云;苦苦压抑着自己唇间的呻吟,在苦闷中释放一点不
能尽情的欲望。
她厌恶这不耐寂寞的身体,厌恶这不知羞耻的窟。下身那乱的东西,是
她痛苦的源。男人们从中得到了最高的享受,但事后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折
磨与苦难。
尽管月娘越想越通透,越来越察觉到自己悲剧的泉源,可她不能对抗的,是
本能的驱使。正如眼前她所面临的,崇祯皇上的炽热挑逗。他是皇上,可他同时
也是个男人。月娘并不爱他,可她却悲哀地需要他那填满她的虚无。
崇祯像剥粽子一样,将月娘的身体赤条条地摊在大床上。月光下看这妖娆的
女子,她的美丽又凭空多添了几分。那种风情,那种媚态,瞬间让他的龙阳再度
向上挺了一挺,跳了几跳。
她虽然已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可她的体型并没有太大变化。原本略嫌瘦弱
纤细的身子,此刻丰润地恰到好处。尤其那一对玉,此时更为尖翘挺立,触
的手感也更为绵密细致。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不仅没有扑灭男人的欲念,那腿间
的桃源花谷,反而因此更觉饱涨深邃。
这可人儿,在这床上绚丽地盛开。在月色的侵润下,她的整个身体都犹如玉
雕一般起伏有致,散发着南海珍珠的迷人光泽。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崇祯咽了一口唾,心中划过这样一句词。也唯有这一句,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
感觉。就算她是祸水,纵然她是褒姒,也难以抵挡他心中腹中高涨的情欲。
如果她真是大明的克星,他也要先在床上将她击碎,将她征服。让她用她完
美无缺的身体,作为他拼死搏杀的补偿。
他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再度雾气弥漫。她似乎总是这样漫不经心,却
总能让他沈溺于那迷雾中不可自拔。他执着自己的龙阳,渐渐靠近了她。她腿间
花谷溪流潺潺,空气中隐隐约约闻到一种原始的情欲香气。
崇祯很想一鼓作气,冲入那桃园中一解忧烦。可他又怕自己太过激烈,伤到
她或者她腹中的胎儿。于是他只好另辟蹊径,将那已然怒不可遏的龙阳,送到她
的唇瓣上,轻轻用那圆滚滚的头部,去来来回回地摩擦她的红唇。
月娘在模糊的欲望中,嗅到那龙阳上携带的浓重的男人气味。一点点腥,一
点点甜,一点点咸。那是他无法控制的,顺着那头部的狭长小眼,留在她的
唇间,将她的红唇涂得闪闪亮亮。
月娘中蛊一般地微张着双眼,开启湿润的小嘴,将那龙阳包覆在湿湿热热的
口腔内。那味道好熟悉,那好滑腻。掺着她自己的口水,她开始用心地吸吮。
香舌从上至下,顺着他薄薄皮肤上的每一条筋络,蜿蜒曲折地滑过。
她一边舔吸着,一边吞咽着多余的唾。让那狰狞的,在她口中变成温
驯的蛟龙。顺着她的方向,随着她的节奏,那蛟龙随她任意地亵玩。她是那样
于此术,男女的欢情对她而言,早成了魂魄中的一部分。她不需要刻意经营,就
已经出神入化。
那蛟龙的头部,不断抵着她嫩嫩的敏感的上颚。她上颚的条条细嫩的沟棱,
又反复刺激着那蛟龙高昂的龙头。接吻的时候,月娘最喜欢男人顶着她的上颚,
不断用狂热的舌尖,去摩擦那里。
她把面前这条蛟龙,也想象成男人的舌头。她与之交缠,她与之厮斗,她在
这交缠和厮斗中,可以得到片刻的魂不附体。只有魂不附体,她才能得到安宁和
快乐。
崇祯抬着头,深皱着一对浓眉。他的大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月娘实在
是太妙,实在是太风骚。他着她小巧的下颌,又惦记她那对娇俏的玉。这张
小嘴的能耐,竟不输她那下体的蜜谷。不论是哪一处,都能让人乐不思蜀。
作为一个皇上,他富有四海。可作为一个男人,他穷得可怜。几乎所有男人
都羡慕他,以为他拥有后佳丽无数,就可以便尝人间至乐。只有他自己明白,
那些大门大户中教养出来的女子,跟月娘相比,都成了难以下咽的糟糠。
她们的畏畏缩缩,她们的躲躲闪闪,她们的恭恭敬敬,她们的正正经经——
他见得多了,便受得够了,尤其在床上。
月娘的不知廉耻,月娘的自甘下贱,月娘的忘情忘我,月娘的目无君上,才
是他骨子里最爱的最渴望的,尤其在床上。
原来,做了皇上的自己,也是半个阉人。与那些平头百姓世俗男人相比,他
们能寻到的快乐,比他这皇上更多。一个月娘,便足以说明这些。崇祯心内越发
愤慨。就为了这个原因,他也不会让月娘离开这座闱,不能把他的快乐拱手让
人。
「月娘……朕……要在你的口中……吃下它……让朕满足……」崇祯居高
临下地盯着月娘的眼睛,梦呓般地说道。
她的眼睛,果然是不能对之对视。与她目光交接的瞬间,崇祯用力地向她喉
咙深处猛地一顶。她那对眼睛,就是专门为了诱惑男人而生的。
月娘本能地想退避,却被他的双手拦住去路。她唯有努力地吞咽,努力地包
容。让他热烫的在口中喷洒弥散,让他多年来身体内聚集的情欲霾,在她
身上尽情挥发蒸腾。
崇祯终于达到他要的顶峰,他不再避讳自己的身份,从喉咙中发出恣情快意
的吼声。他爱怜地抚着月娘的脸蛋,一时间恨不能把命交给了她,又恨不能让
她立时死于自己的身下。
暖阁紧挨着周皇后的寝。她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那一声嘶吼,她清楚那是皇
帝口中发出的。他真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真地像那谶言所说,与那妖妇秽乱
闱而不自知。
周皇后一直跪在殿门口,青岫说什么都劝不起她。直到听到皇上那声嘶吼,
周皇后才如大梦初醒。她理理散乱的头发,默默地走回到床榻上。
皇帝失了本,迷了心窍,因为他是男人。
可她是皇后,她看得穿那妖妇眼睛后面隐藏的祸患。
她不能病,不能气馁,不能认输。
她是大明的国母,她是他唯一的皇后。
就算他不爱她,她也早就没有选择地,必须死心塌地爱着护着这个人称「皇
帝」的男人。
====================================
几声响亮的婴啼,稀释了卫府几个月以来不见天日的霾。自从卫子璇出走
后,卫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尽管卫子卿再三保证,说兄弟不过是在京城
呆得烦闷了,所以出去散散心,但这理由仍无法让母亲稍减忧心。
卫老爷常年在外做生意,又不知儿子出走的真正内情。他便一厢情愿地认为,
男人四处走走看看也不算坏事,吃了苦头他自然会回头的。但向来溺爱二子的卫
夫人,仍是不免日夜担忧,以至于寝食难安,竟大病了一场。
睡觉的时候她总梦见儿子被人劫杀,醒来时又不见卫子璇的只字片语。这个
儿子好冷的心,不管为了什么原因离开,总得来个信,给家人报个平安。可他就
偏不,他的心里什么都能装下,可唯独就是装不下自己的父母,装不下这个家。
卫夫人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心如刀割。这个儿子,竟像是白养了一场。好
在还有个老大,虽然荒唐事也没少做,但毕竟还知道轻重。尤其是老二出走之后,
老大就彻底扭转了子。每天如无必要,竟哪都不去了。除了照顾病中的母亲,
打理卫府事务,他与之前那些酒旧友一概断了联系。至于风月场所,更如老僧
入定般清心寡欲了。
尤其是媳妇李玉臻的肚皮争气,终于给卫府添了个男丁。这桩大喜事,总算
是冲淡了卫夫人心头沉重的哀伤。虽然心中仍然惦念着不知所踪的卫子璇,但毕
竟又有了新的寄托,病情也就一天天渐渐好转起来。
直到了李玉臻临盆的那一天,卫夫人竟如神助般身体彻底地痊愈了。她在房
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媳妇能不能顺利生产,又能不能生个男孩。在李玉
臻一阵紧似一阵痛苦的大叫声过后,终于听见房内传来洪亮有力的婴儿哭声。
然后稳婆兴冲冲地跑出来大喊「恭喜老夫人,是个小少爷!」卫夫人这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