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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第3部分阅读(1 / 2)

走过来的。

邝老师也是江苏人,和小马算是老乡。小马看着他,就像看到父亲。有一次小马看见邝老师在做一些很基础的实验,心里不由得发酸,因为这些工作是他们都不屑做的。小马常想劝他回国,回国当个大学副教授,轻轻松松的,有什么不好?非得到餐馆打工,受一个小学程度的中餐馆老板的气。“还不是为了儿子。”邝老师脸一沉。

邝老师有时会说些他的经历给年轻人听,讲出来全是苦故事。一会儿冒出一段他下放农村的故事,一会儿说他的母亲在文革中自杀了。讲起美国的经历还是苦故事。有一次打完餐馆工步行回家,遇见一个壮得像棕熊般的家伙,冲着他嚷bey,n老师这才听懂,赶紧把钱都给了他。否则可能连命都没了,那家伙手里有枪呀。

天舒忍不住问,邝老师,您这一生就没有快乐的事吗?

那还是有的。像我看着你们,我就觉得中国将来有希望,这就是快乐的事啊。

我是指您个人的快乐。

那也是有的,只是我们这一代人受的苦比较多,做了许许多多违背正常人情的事。

4 天天午餐会

实验室的几个中国人常在一起吃午饭。有一个休息室,几个实验室共用。从气味上不难识别,这个休息室已经被中国学生占领了。美国学生多半在外面吃个汉堡,再灌下大大杯的可乐。实验室里中国学生多半自己带便当,既卫生营养又经济实惠。吃的东西与国内没有什么两样,臭豆腐、榨菜和咸蛋什么都吃得到。中国能买到的,这里基本上都买得到。北加州中国超市开了一家又一家,东西比美国店便宜。

最妙的是,在附近的中国超市常遇见s大学的中国同学,平时凑不到一起,反而在中国食品面前不期而遇。有一次天舒竟然在中国超市里邂逅到断了联系的大学同学。那场面奇妙极了,犹如两个地下工作者接上了头。中国超市成了联络点。

天舒出国时,父亲回忆说:“‘哦,美国买不到太白粉。”

当年他留学的时候,想买一包生粉,到处买不着。他周围几个台湾学生也不知道,他们用的太白粉是托人从台湾带来的。其实是父亲不知道starch就是中国人用的太白粉,美国店里随处可见。现在的留学生即使不知道,也可以在中国店里买到中国的太白粉。父亲又回忆,当年在美国超市里看见鸡肉切好装好一盒盒的卖,心里想,这方便多了。而现在国内超市也早都这样做了。

出国前,父亲说了一些他当年留学的事情给天舒听,什么美国人怕鱼刺,只敢吃大鱼,切成块卖,什么美国的米不用洗就能下锅。天舒说,爸,你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光记住这些吃呀住呀的,没出息。父亲说,嗨,人是物质现实的,这些看似小事,不能说没有诱惑力。这种诱惑力可能比所谓的“民主自由”更大。中国人到底是奔着独立宣言去的,还是冲着美国的大房子去的?像美国二十四小时冷、热水,冬有暖气,夏有冷气,这些,中国未来二十年内都无法全国普及。

父亲的这番话,天舒到美国一段日子后才有所体会。

起先,很少有人固定时间来休息室吃饭,谁忙完了谁去吃饭。

小马比较固定,十二点半就会来。他人挺逗的,常常把自己奉献出来娱乐大家。虽然讲出来的笑话不太好笑,可是精神可嘉。小马号召力没有,亲和力很强,天舒觉得。于是大家都尽量赶着那时辰去吃饭。天舒刚来时不知道,后来发现这条不成文的规则,到了十二点半,也赶紧到休息室与大部队汇合。大家有时彼此还交换一些饭菜。天舒刚来,还不太会做饭菜,常常都是她吃人家的。

小马说,留学几年,厨艺进步不少。

唐敏说,你两三年下来,也能摆酒席请客了。留学生是上得科学殿堂,下得餐馆厨房。

天舒吃着师姐师兄的饭菜,想,共产主义社会大概也就这样吧。

交流交流经验,联络联络感情,当然也会说说老板坏话,这些都是共同语言。

再后来,隔壁实验室的王永辉也慕名而来。王永辉是他们实验室惟一的中国学生,他的老板好像不喜欢用中国学生,说中国人没用之前说得很好听,用了之后做的远不如说的好。

王永辉每次吃饭前先谢饭祷告,这让天舒尴尬,不知是动筷还是陪着祷告,后来发现唐敏、小马已经动筷了,才依样学样。

王永辉是个基督徒,他说他受洗重生了。天舒却说,你真的拿去洗了。来美国真真假假信教的中国人不少。初来的留学生时常会受到教会弟兄姐妹的各种帮助,送你家具,教你开车,这些生活上的细枝末节对初来乍到的学子都是温暖,接着参加教会的查经班、布道会,等一切安定了,他们的身影在教会里就不太见得着了。

王永辉来美国头一年发生许多事情,资助出现问题,母亲又病了,教会的人对他说祷告。王永辉想如果上帝听他的祷告,他就信,果然,没多久,母亲康复了,他的资助也解决了。王永辉是真信,这连几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中国人,也能感受到信仰的力量,辨识出人格的光辉。相信当人的心智追求美德时,美德也会垂青于他。只是他们在一起时,他就传教,大家受不了。

王永辉带着南方人的口音,讲英文有口音,讲中文也有口音,永远地分不清声母f和h他的口音让人感到温暖而亲切。有一次他看见一架直升飞机在上空做花样飞行,就叫:“看呀,有一架灰(飞)机灰来灰去,在黄(房)顶上打轰欢(空翻)。”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王永辉被笑得莫名其妙。

以后天舒常常不太客气地在别人面前模仿王永辉的“灰来灰去”。王永辉就是带着“灰来灰去”的口音传讲天国的事情,他一开口说上帝,另外几个就说:“又来了!”“我看你都可以布道了。”“以后我们叫你王牧师好了。”王永辉笑笑,也不恼,最后就说:“我会为你们祷告。”

中国人对别人有没有撒谎有着特殊的敏感,大家觉得,王永辉是真的想把一个好东西与人分享。只是他讲的东西,别的几个人不信。什么上帝造了万物,那么上帝是谁造的?

什么神造了男人,见男人独居不好,又从男人身上取出一根肋骨造了女人。什么童女生了主耶稣,五饼二鱼喂饱上千人,这些真像是神话故事。

小马讲些不好笑的笑话;王永辉凡事感恩;唐敏动不动叹气;天舒像许多刚到美国的人,口头禅是“我发现美国……”;最有意思的还是邝老师,他话不多,别人说什么却是句句在耳,偶尔插一两句,语出惊人。这样,一顿饭就快快乐乐地吃完了。

二月的第一天中午,天舒在休息室与小马、王永辉、唐敏、邝老师四个人正吃着午饭,突然意识到自己到美国已经半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到这儿有这么长时间了吗?自己不觉得。”

他们逗天舒:“今天你又发现美国什么了?”

天舒正经八百地说:“不骗你们,今天我还真发现了一点,美国人好像都蹲不下去。”

上午在实验室里,天舒蹲在桌子下面检查电脑,美国学生eric看见了,惊讶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天舒问:“可以怎样?”eric模仿天舒蹲下来,还真是蹲不住。

小马说:“你快成了发现家了。”

唐敏说:“你的状况很好,我刚来时有一段日子蛮难的。”

天舒听了,以为是表扬她的为人和处世态度,不好意思地笑笑。

唐敏又进一步补充:“说到底,还是年轻好办事,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小马说:“你们还比较幼稚,国内大学一毕业就往这儿跑,对社会完全没有了解,所以感觉也比较良好。”

听来听去,天舒的状况良好,似乎与她自身资质无关,相关的都是什么年轻啊,阅历少啊,有全奖呀。言语之中,天舒太天真了。

邝老师说:“天舒还是一个孩子呀。大家要帮帮她。”

小马笑了:“留学生一批比一批小,一个比一个精,精神面貌不一样。我们刚来的时候买辆两千块钱的车开开已经很高兴了,现在的留学生一来就买新车的有的是。我们都觉得像狼来了一样。”

“主要是国内变化太快,在美国呆久了,不太感觉时间在动。”唐敏说。

“说到国内,”邝老师说,“我在报纸上看到,国内某城市,新装了路灯,只亮了前半夜,以后再也没亮过。原来,那天后半夜起,路灯全被偷光了。中国人忍不住就想占点小便宜。当然这与贪官污吏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天舒说:“这种现象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十年前。现在没有人会去偷不值钱的路灯。中国跟你讲的、想像的是两回事了。”

邝老师不信,认定了他离国前的印象。比如学校有一些从深圳、上海等大城市来的全自费本科生,邝老师无论如何相信不了现在中国大6的孩子,可以像台湾、香港孩子一样在美国不用打工读到毕业。他认定他们的父母是贪官。气得其中一个学生大叫,我父母是合法商人,我用的钱是干净的。天舒说,这是完全可能的,我表妹就是父母供她在美国读书,一天工不打,没事去旅行呀什么的。

天舒父亲九十年代初又曾两次访美,他说,美国跟他十年前留学时候差不多,甚至连物价也没有什么变化,而中国年年在变化。所以许多在国外呆久的人,往往容易进入一个误区,认定他们昔日的中国。他们往往容易主观上浑然不觉地相信一些走偏了的消息。邝老师话虽不多,但年轻人聊天,他常常插上几句,可谈出来的“时事”全是老掉牙的内容。邝老师说,还是在国内舒服呀,一杯茶、一张报的日子很惬意,哪一天没看上报纸,就说今天忙得不得了,连报纸都顾不上看了。

天舒说,您说的这些又是老皇历了,国内现在谈的都是竞争上岗问题。有一个公益广告说,今天不爱岗,明天会下岗。还有一个广告说,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不可能再一张报纸一杯茶地混日子了。

5 abc学生

ti饭正吃着,他们实验室的abc学生ti像中了“乐透”

头奖一样蹦进来,嚷道:“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篮球队赢了。美国大学以能有一些出众的球队为荣,特别在篮球和棒球方面。s大学各项运动都不错,曾经得过美国大学篮球正式校际比赛caa中选拔新球员。每次重大比赛时,学校里面和附近的街道根本找不到停车位,打胜了当然是举校同庆。

有一次,s大学赢了前ncaa冠军得主t大学,所有的人都疯了,通过电视转播得知消息的学生对着电视大呼小叫;现场的球员当时就喝起酒来庆祝。不一会儿电视新闻又报导,那些球员喝醉了,有一个球员还坐在篮球架子上,很丢人。

没过几天,s大学被另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篮球队打败了。

一物降一物,一队克一队。

ti指的不是学校篮球队赢了,而是一些学生报名组成的篮球队赢了。这支队员都是在美国长大的东方人,以中国人和越南人为主。虽然也吃面包、喝牛奶长大,个子却不高,只能以灵活、速度取胜。每一场都打得很辛苦,屡战屡败,屡败还屡战。尽管如此,他们以自己成长在篮球第一国为荣,有点瞧不起后来才来美国的东方学生,称他们是fob(freshoffboat),刚下船的。这些学生有自己的圈子,穿自己的品牌,只会说英文。ti虽不是该队队员,却是忠实球迷。赢了球,比考试得了a还高兴。

休息室里的几个中国fob反应冷淡。ti觉得这些学生都是nerds(书呆子)。可这几个中国学生觉得赢一场校内球赛不过如此,有什么好兴奋的,又不是中国女足赢了。

美国女生nancy这时也进来,闻到一股异味,叫:“是什么东西?”

“哦,”小马说,“这是从越南店里买的。味道是重了点。”

小马说的是实话,是在越南店里买的,可确实是中国腐|乳|。小马不想人家对中国食品有误解,就这样低层次“爱国”了一下。

天舒在一边笑,她完全理解。因为初到美国时,她也做过类似的事。她要用自动取款机,看见一个老太太正在用,就接在后面,像在国内排队一样。老太太回头看看她,与她打招呼,她也与老太太打招呼。一会儿,老太太又回头与她说“晦”,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提醒——你离我太近了。可天舒却是傻傻地再回人家一声“晦”。老太太实在忍不住了,说:“你可以往后面退一点吗?”天舒恍然大悟,美国排队都在两米以外,连忙后退,说:“对不起,我刚来这里。”

老太太取了钱后,笑着问她:“你是从日本来的吗?”天舒笑笑,没有说话,倒像是默认,她只是不想在她的不良行为后说她是中国人。后来认识了一个日本朋友,得知他也这样过,气得天舒挥挥拳头:“你到底这样过几次?”一次与实验室的美国学生eric说起,eric说:“你们还真麻烦,要我,就直接说是我室友干的,他借我的cd到现在还没还呢。”

小马的话,几个中国学生都理解,可ti并不知道这么多来龙去脉,一本正经地纠正:“不对呀,这是中国食品,当然在越南店可以买到,但这是中国食品。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知道,因为我妈妈有时候会买这个。可是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小马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不说话了。

单纯的美国女生nancy当然就更不知道这么复杂的回肠九转了。

ti立刻告诉nancy,他们球队赢了。

nancy笑:“是,但你知道这次是怎么赢的吗?”

“不知道。我没看。”

“因为对方球队没有到场,所以胜了这场比赛。”

ti耷拉下脑袋,他白高兴了。别的人都笑得不可收拾。

ti是美国出生的华裔学生,所谓的abc他不会讲中文,也不了解中国。ti父亲出生于大6,1949年随ti的爷爷到台湾,ti的叔叔在台湾出生。父亲七十年代留美,叔叔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也在美国读书。那个时候,父亲和叔叔都需要勤工俭学,到下一代留学,就一点工都不用打,而且生活阔绰。台湾的经济由此可见一斑。

父亲读完书留在美国,叔叔回到台湾。二十年后,叔叔再次来到美国,用现金买房子,且把女儿送到美国读书。父亲很羡慕,说当年叔叔的成绩不如他,但现在叔叔成就比他大。看来回去是回对了。

其实ti小时候会讲一些中文,父母教的。五岁上幼稚园时,老师拿一幅鱼的图片让小朋友看图识字,别的小朋友说:“fish”ti说:“鱼。”小朋友们笑得前俯后仰。

ti又恼又羞,从此不学中文,且拒绝华人圈子。因为他父母常常在朋友面前把他谦虚得一无是处,作为美国长大的孩子,永远理解不了中国父母那种贬意之下的对儿子的得意与炫耀c比如说“犬子”一词,父亲对他解释,把自己的儿子称为小狗是表示谦逊。ti听后愤愤大叫:“我可不是你的狗!”

又有一次,他与父母到父母朋友家,朋友留他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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