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法催生後,真元竟提升近倍,足以致那负心人死命。不过比起那觉不到的玄髓流失,却是九牛一毛而矣。不过是得是失,也难以此衡量。若非经焚魂烤髓欲火熬丹采战,化玄髓为真元,提升功力,丧身在列霸多妖法下,玄髓又何能幸存,更何堪面对千古长恨?
今时今刻大有望仇得报,六矮兄弟之战列霸多也到了决定的关头。
六矮一众留下魔严人英为云萝娘护法,先往赤身寨。因日里萝娘曾说,多高隐形法都要被那晶环察见形迹,列霸多也得有一枚,因此众人均未隐形。反正非拼不可,索明张旗鼓。三二百里的途程,晃眼即至。遥望前面妖火妖光,已知到赤身寨上空。由瘴毒云层中刺穿下去,才想起下有毒瘴笼罩,忙用法宝护住全身,同时发出太乙神雷,要击散妖氛毒瘴。
哪知布满半空中的彩瘴竟似实质,被数十百丈金光雷火打将下去,也只动汤起伏了几下,仍回原样。众人方想再用法宝、飞剑试它一下,那笼罩地面的毒瘴却倏地一闪不见,现出大片盆地,四外高山环绕,只有一座峰崖平地涌起。崖前寨门外并有两幢三四丈高的妖火,光焰惨碧,映得远近山石林木绿。
刚到地上,便见妖火中现出两个相貌狰狞的妖徒,各持一个长大号筒,鸣呜狂吹。易鼎一指剑光飞将过去,竟被妖火挡住,妖徒仍是狂吹不已。随听寨中鼓乐之声大作,先由寨子走出一人,认出是妖徒郑元规。郑元规冷笑道:“教主素不容人在此撒野,因见你们如此胆大,从来所无,想要自行发落。”
列霸多邪法甚高,近日更将昔年走火入魔的身修炼复原,神通越大,自恃邪法炼就云罗毒瘴,并有好些厉害邪法和七煞乌灵毒刀,天仙所不能当,可以恣情纵欲,为所欲为。所以明明算出劫难将临,毫未在意。见来人骨甚厚,觉到所有妖徒十九丑怪野蛮,复体之後大开门户,岂不遭人轻视?想起妖徒之凶横结党,互相蒙蔽,心生厌恶。以那惟我独尊的情,直恨不能全数杀掉。有这麽多好器的幼童,如能收到门下,真乃快事。竟离中洞要地,要亲出来应付。
一队年约十五六岁的俊童美女,各持香花、银灯、提炉、扇等仪仗,由寨内缓缓走出。同时,四围爆音四起,叭叭连响,立有二十四幢同样妖火突然涌现。内里各有一个奇形怪状,手持弓箭刀矛各种兵器的妖徒分班排列。然後男女俊童後面,冉冉飞出一片丈许大的血云,上坐一白衣少年。到了洞外,居中停住,血云立化为一个色如红玉的圆墩。
众人先前以为列霸多是有名妖人,相貌必比前遇妖徒还要丑怪,凶恶无比,不料竟是一个美少年。除却目光鸷,隐蕴凶威,满身邪气而外,寻常相遇,决看不出他是方今妖邪左道中首要人物。郑元规凑近身前说了几句,列霸多面容遽变,挥手扬出一片妖光遮向身前。早有一个妖徒由侧闪过,战兢兢跪伏在列霸多的前面,颤声说道:“弟子因癞僧韦秃借宝未还,同了八师弟前往中土,寻他索讨。刚到滇池,见他被峨眉群小围困,便上前相助。不料小狗厉害,将八师弟杀死。弟子意欲诱他门来本山一起除去,中途又遇三师兄想出其不意,暗放飞刀,杀他们报仇。不料相隔太近,反为所杀。弟子势力愈孤,只得诱他们来此,并非怯敌,望祈师父恩看。”
列霸多目凶光,冷笑道:“我那日已看出秃贼穷极来归,不是本心,卦像可疑,曾令你们留意,在此二月之内不许离山一步。你三人竟敢违命,私离本寨,去往中土,将本寨神幡借他,死有馀辜。你只想将敌人诱入重地,将敌人生魂取献,以图遮盖,将功折罪。更临阵脱逃,首犯戒条。又胆小害怕,不敢挨近,被我对头引去。偏又轻举妄动,刚一出手,便被敌人吓退。似此数犯教规,如何能容?”
妖徒见妖师手已扬起,目凶光,注定自己,知其心黑手辣,翻脸无情,照此说法,万无生理,不由犯了野,抗声接口道:“师主请慢下手,弟子还有要事回禀。师娘的火雕已然炼成,不久便要来报前仇。弟子等并非不战而退,实因仇人中途隐形,查看不出。听那雕鸣之声,已到师父所说功候。急于归报,又见诱敌计成,忙著赶回。正值师父入定,只告知二师兄,请其代为禀告。谁知他记著初入门时的仇恨,将话变过,有意陷害。弟子久受师恩,便受炼魂之惨,也所不辞。不过汉人非我族类,又是被逐来投。今日敌人虽然是群小狗,个个都有神通,法宝尤非寻常,否则以三师兄与八师弟的玄功变化,怎会死得那麽快?连滴血分身之法也未用上,与二师兄平日所说轻视仇敌的话大不相同。弟子死何足惜,只是照此形势,昔年神仙洞遗偈留音必将应验,何苦听信谗言,仇敌还未擒到,先杀自己人,使外种仇敌快意,去应遗偈留音呢?”
法规所以复杂,费时冗长,令司法傲凌一切,就是对任可一件事可以诸多扭曲,证供可凭心创造,使任何事件都扑朔迷离。更因人而信,弄致身份可以颠倒黑白。裁判者更可遂其歪思偏欲。
妖徒的证供更触刺师主伤疤。还要再往下说时,列霸多已哈哈笑道:“我已炼就不死之身,当我怕那丑妇麽?”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本就无是非曲直可言。有了厌弃之心,天大功劳也必不受承认。列霸多话未说完,已伸手往外一弹,立有豆大一团赤黑二色闪幻不定的妖火将出去。妖徒闻得笑声,似知不妙,暗中也有了准备。待妖火到前,倏地由口内喷出一片血光。妖火打到顶上,叭的一声,妖徒被那妖火震成粉碎。血横飞中,一条血人影子电也似急便朝郑元规扑去。郑元规万没料到妖徒会以本身元神向其拚命,骤不及防,竟被本门最恶毒的邪法附了上身去。这类邪法毒无比,一经附身,便如影随形,成了附骨之疽。列霸多也似出於意外,大怒道:“徒儿不必惊慌。他如敢伤你一毫发,必将他生魂火炼百年,受尽苦痛,再行消灭,以为儆戒。等我除了这些小狗,再代你去此一害便了。”
随听有一幼童怪声怪气喝道:“不要脸的狗妖人,死在眼前,还吹大气。先送你一丸石火神雷,看看你这不死之身怎麽炼的?”
说时,语声好似发自右侧地底。列霸多首先扬手,一道妖光朝那发话之处去。语声忽止,右侧地底忽然蹿出一人,三尺来高,生得豹头突眼,紫发凹鼻,大腹短腿,周身皮宛如翠墨的丑怪幼童,在妖光之外出现。
石完先由白猿带入地底,深入中洞地之下,搜寻妖人体,忽听地底有人说话,是鲧珠元神告以通行禁网埋伏与毁屍之法,并说中洞壁内尚存大量灵玉膏,可乘雷震之後再来人取,并避凶锋。石仙王的独门石火神雷,虽不似魔教雷毒,却是猛烈得多,一般山峦只消一雷便成粉碎。
忽听地底惊天动地一声大震,身後山崖立时塌了数十丈的一大段,中洞一带当时震裂,整座妖寨竟被揭起,连同大小碎石及寨中陈设一齐飞舞空中,高涌起百十丈。变生仓促,那等严密防护的体原身竟为来人神雷所毁,列霸多方始警觉,知道仙偈留音必将应验。如换别的妖人处此境地,不是惊慌失措,必定恨毒仇人,先与拚命。列霸多为人沉骛,险狡诈,一经警觉,便知事关重大。此外还有一个强仇大敌也快发动,所炼邪法毒蝗如被破去,多年愿望全成泡影,永无复仇之日。自恃炼就小诸天不死身法,於玄功变化,多厉害的人也难伤害自己元神,略一寻思,立生毒计,一声怒吼,扬手一指,那高涌百十丈的碎石尘沙立似潮涌一般往左侧远方飞去。同时人影一晃不见。
石完飞出光外,将手一扬,一片墨绿光华挡向前面,那麽强烈震势立被禁住。众人知那片彩瘴本就奇毒,又经妖法炼过,邪气甚浓,定必厉害,一动手,便连在一起,合力御敌。石完一面动手,口中大喝道:“妖人那快要复体的身固成粉碎,连那些邪法异宝也必全毁。师父、师伯,看我这事做得多好!”
边说边笑,手舞足蹈,高兴非常。郑元规和众妖徒全都暴怒如雷,纷纷厉声咒骂。郑元规更由手上发出大片紫、黑二色的火星,微一接触,便化成大片雷火妖光,纷纷爆炸,越来越盛,邪气奇重。因是恨极石完,专朝甄氏师徒进攻。金蝉石生先把玉虎金牌宝光放出,并且同发太乙神雷。妖徒以为妖火奇秽,专污敌人飞剑、法宝,容易得手,万没想到六矮飞剑、法宝,开府时均经太清仙法重炼,不怕邪污,宝光更可由心隐现。双方杀了一个难解难分。
敌我神雷、妖火、法宝、飞剑互相恶斗,光焰万丈,上冲重霄。地上成了一片火海,妖火比在上空的更盛得多。多厉害的邪法、异宝与那金、银二色的宝光一撞,不是当时消灭,平白毁损,便被汤开冲散,休想近身,反倒折了不少法宝、刀叉。众人在金光银霞笼罩之下飞舞冲突,把太乙神雷发个不住,妖徒稍微疏忽,不死必伤。
易鼎、易震见久战不胜,心中不耐,冷不防飞出玉虎宝光层外。五个妖徒刚一窝蜂飞扑过去。易氏弟兄本是诱敌,辟魔神梭连同太皓戈、火龙钗早已准备停当,只是宝光隐而未现,一见妖徒拥来,突然发难。五妖徒瞥见金光电耀,火雨星飞,方觉不妙,已是无及。当头二妖徒首被神梭宝光冲成数段,再吃火龙钗一绞,立成粉碎。另三妖徒:一个被梭上飞钹打死,又被太皓戈追上一绞,当时了帐;一个为二人的飞剑裹住,还待施展妖法抵御时,石完在旁看出便宜,扬手一片墨绿光华急飞过来,将妖徒全身裹住,南海双童连发神雷,连先一妖徒全数震成粉碎,形神俱灭;只剩一个被飞钹打断一臂,滴血分身,见机遁走。
易氏弟兄再藏身神梭之内,一味左冲右突,往来追杀。梭中飞钹更雪片也似打将出去。梭头风车光电旋,众妖徒一个闪躲不及,撞上便无幸理。这伙妖徒十九都是生蛮野人炼成,天野蛮,恃强任,本不怕死。郑元规居心险诈,知道众心不服,早想扫除异己。见此形势,正好借刀杀人,不但没有提醒令其留意,反倒假装义愤,巧言相激,引使自寻死路。
似这样斗了三天,六矮众人一个未伤,妖徒却是伤亡大半。只剩下几个最厉害,功力较深的妖徒,不再似以前的不顾死活,专一拚命。六矮众人急切间都伤他们不了。内中石完几次想要飞身出去,单独应战。甄氏弟兄再三禁止,深知列霸多最是深沉险,最厉害的便是所炼千年毒瘴,为何也不见使用?列霸多偏是一去不来,料是因知道石完在玉虎神光护身之下,未能伤害,故意隐藏不出,专等石完一离开众人,必出其不意,立下毒手。石完不过仗著乃祖一丸神雷侥幸成功,如何能是对手?
斗到第六天上,妖徒又被金、石二人的七修剑和南海双童的丙灵梭,冷不防伤了几个,剩下才只四人。石生几次要将修罗刀放将出去,均被金蝉止住。郑元规独在光山火海中幻化飞腾,出没无常。那条重用妖法祭炼过的金神臂,从未见他用过,只把妖火发之不已,与太乙神雷互相激撞,霹雳之声宛如千万天鼓同时怒鸣,加上远近山峦峰崖受震纷纷崩塌之声,端的猛烈无比。宝光、剑气与满空雷火交织成一片光网,照得数百里方圆一片山野成了一个光明世界。
到了半夜,忽听洞底起了异声。郑元规面色大变,扬手先是一片极浓厚的黑雾。忽见一片金霞凌空穿越毒雾,飞堕而下与六矮众人会合,正是魔严人英赶到。随听一怒啸,列霸多突由空中现身,已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环绕著数十道暗绿色的妖光,凌空飞舞而至。
第百六十八节
那列霸多费了六日的心力,将先前震碎的残屍血收集拢来,施展邪法,使其凝成一个血人,再把元神附将上去,再放出毒蝗环身啃咬,拼受痛苦,使与本身心神相合,这一来更增加了极大凶威。等到邪法、妖阵全都准备停当,他再用晶环一看,门下妖徒已然伤亡殆尽。又看出郑元规只保自身,分明借刀杀人。怒火刚刚上冲,厉啸了一声,忽想起门下妖徒近日多怀怨望,所炼邪法主幡上又缺少几个有力量的凶魂,本就打算杀死几个,除法力最高,平日恭顺,不曾腹诽的两个外,索将下馀蛮徒一齐杀死,取那生魂,连同那些未被敌人消灭的元神同作主幡之用。
死星照命之际,越发倒行逆施,敌人未伤一个,先就打算摧残同类。当时想罢,便即发令。起身赶到时,瞥见石完隐身宝光之中。仇人相遇,分外眼红,正待豁出受一点伤,施展玄功冲进宝光层内猛下毒手,杀以洩愤。无如石完命不该绝,一见他化为血人飞来,与地底所闻无影仙人留音预示一般无二,为防敌人警觉,不便明言,凑到甄艮弟兄身前,把二人手一拉,怪眼一翻,故意喝道:“妖人邪法厉害,二位师父允我先由地底遁往云萝娘那里歇上一会,再来除他就容易了。”
说罢,当先便往地底钻去。二甄不知何意,防他犯险,立即跟踪赶去。去得极快,入地又深,等列霸多急忙想行法禁制,已是无及,只扬手挥出一股血色火星往地下打去。金蝉料知厉害,忙把玉虎一指,虎口内立喷出大股银星,将那妖光敌住,未令入地。易氏弟兄催动遁光赶来,大家联合一起。魔严人英受萝娘之托而来,知他厉害,暗告众人留意,只守勿攻,专等列霸多放出毒蝗,大施邪法,众人再行下手。那时萝娘也必赶到,两下里夹攻,便可一网打尽,为未来仙凡除此巨害。
列霸多以为所炼妖火毒无比,能由自己心意追敌,中上必死。及见虎口所喷银星神妙无穷,看去光并不强,势也不猛,晃眼便将妖火全数裹住,竟然收不回来,不由又惊又怒。狞笑一声,把手一挥,先前那片毒瘴立时再现,将当地罩了个风雨不透。跟著回手朝腰间所佩革囊一拍,立有长才三寸,各带著一股黑烟的数十面妖幡,乱箭也似飞将出来,散布空中,晃眼暴长十来丈,分列成一个妖阵,将众人围困在内。列霸多本人却忽然不见。
那邪法果是厉害,自从妖阵出现,当地便被妖云邪雾、毒烟瘴气布满。四边矗立著大小七八十面幡幢,都是又高又大,凌空植立,各有数十丈一幢的各色光焰黑气环拥。上面所绘魔鬼妖魂均已离幡而起,纷纷厉啸,此起彼应。中间还带著好些大小血人影子张牙舞爪,目凶光,作出飞舞攫拿之势,待要向人扑来,却被禁住,不能如愿,神态忿怒若狂。一会,又互相转动,时隐时现。风惨惨,鬼声如潮,甚是凄厉,令人闻之心悸。
众人先将全身护住,再用神雷往外乱打。那麽强烈的太乙神雷打将出去,到了光层外面,竟比先前威力减去十之八九,不特未将妖火烟光冲散,雷声也极闷哑,彷佛邪气太浓,其力绝大,冲荡不开。有时发雷太猛,刚把外面烟光冲汤开一片,转瞬又被合拢,反更浓厚。总算玉虎金牌是仙府奇珍,宝光早已生出妙用。众人身在一个十来丈长的玉虎神光之上,头上金牌发出百丈金霞的一座金山,反卷而下,将众人笼罩在内;身下玉虎出万道毫光,与口喷之银花相应,灵雨霏薇,奇霞烛地,芒森空,气象万千。吃外面妖火烟光一逼,激得银星电旋,仍甚强烈,来势越凶,反应之力越大,万邪不侵。
郑元规只知妖师得有一部道书,所炼邪法极少炫露,相随多年,始终不知他的深浅。这时头次见他因为法体被毁,激动怒火,亲自出手,才看出他的厉害,自己所学,还不到他的一半,谋篡位,岂非梦想?事完吉凶难测,越想越心寒。偶一回顾,瞥见妖师隐立空中,长眉倒竖,面带狞笑。知他平时嗜杀,每下毒手以前,多是这等神态,面又向著自己。一时情虚,只当於己不利,不知另有原因。万分惶急之下,知道妖师法体已毁後,来去如电,全无顾忌,不论逃出多远也被迫上,所受更惨。认定除了犯险擒敌,别无善法,便把心一横,先幻出一个化身,扬手大蓬火弹朝前打去。
众人早想除他,未得其便。金蝉正要取出修罗刀施为。忽听魔严人英喝道:“此贼前在陷空岛炼就身外化身,须防有诈。”
郑元规本是情势所迫,并非得已,一见宝光太强,诡计难施,也自退去。忽听隐隐破空之声甚是尖厉,随见妖光、邪烟杂沓闪变中,数十面妖幡突然一齐转动。紧跟著十几道遁光拥了一伙妖徒自空飞堕,一到阵中,便掉头往斜刺里飞去。又听远远破空之声甚紧。同时列霸多也已现身。
先前二次出面,他已化成一个血人,这时更是周身烈火毒烟,火弹也似满空上下飞舞,环阵而驰,四外妖火也一齐展动,比先前的妖火邪烟浓烈十倍。四面妖火已众人包围上来,晃眼之间,一齐逼紧,也分不出是火是烟,只是一片暗赤妖光,其红如血,重如山岳,休想移动分毫。最厉害的是那些血人影子,明见宝光强烈,照旧冲将上来。吃众人宝光、清光一撞,一声惨号过处,血影虽然消灭,却化成无数血色火星,朝宝光丛中冲进,纷纷爆炸,火便加甚,如非法宝、清光防御严密,几被侵入。就这样,外面火力比常火热上百倍。魔严人英知那血人影子均是妖徒的凶魂厉魄,经妖法祭炼,能发烈火,并具奇毒,稍被侵入分毫,便受重伤。
前时听的那破空之声早已到了上面,似在盘空急飞,众人疑是本门中人。石生试用传声询问来人是谁,空中立答:“妹子是凌云凤、向芳淑。”
声随人坠,一圈金光拥著凌、向二女,同驾遁光飞降。云凤手托宙光盘,由盘中出大片其细如丝的银色光线,所到之处,轰的一声,毒瘴却被点燃,火力大得出奇,如非妖人列霸多善玄功变化,更见机得快,连元神也几乎受伤。用邪法环绕四面的残馀妖徒和新来妖徒自然更挡不住,全都现身,当时死伤了好几个。妖火一破,妖火、邪烟、彩云、毒瘴似狂涛雪崩一般纷纷消灭。
列霸多怒吼一声,扬手一道暗绿色的妖光先朝两女飞去。那妖光便是七煞乌灵刀,这类妖刀最是毒,不论是什法宝、飞剑,只一接触,便被紧附其上,生出极大吸力,不见人血不退。等对方用力回夺,突然随同飞来,稍微刺伤,立即回去。伤後不论多高法力的人,至多半年,毒气攻心,化为脓血而死。魔严人英立指清光飞将过去,接应过来。
列霸多随即手掐灵诀往外一扬,再将腰间革囊一拍,只听轰轰发发狂风暴雨之声由革囊口内飞出千万毒蝗。那毒蝗初出时细才如豆,迎风暴长,通体暗绿,约有酒杯大小,目红光,口喷的毒焰又劲又直,远达数丈。到了空中,便自分散,密层层好似一个其大无比的空心火球,将众人装在其内,为数不知多少,不住向宝光飞扑,口中毒焰喷不已。
这原是转眼间事,二女刚刚与众人会合,身外已被毒蝗包没。金、石二人以为修罗刀专诛妖邪,这类毒蝗邪气大重,必有凶魂厉魄附身其上,意欲以毒攻毒。哪知刀光飞舞中毒蝗虽死了不少,死後全化成了血色火星,随著刀光乱绞,越变越多,竟难消灭。
众人正想收回飞刀,忽听空中有一女子喝道:“诸位道友,放出去的法宝此时万万收不得!这类妖火难於消灭,除非永远用法宝防身,稍有空隙,被它乘虚侵入,便永附在人的身上,不死不止,休想解脱。我已有除它之法,只请诸位道友留意,等身外毒蝗尽灭,邪法全消,即合力除那些妖徒,勿令逃走,以免後患便了。”
话未说完,便听异声洪洪,震撼天地,先是百十个口喷紫焰,红头蓝身的雕形异鸟,由当空突然飞堕。还未到达,口中紫色火焰先已入飞蝗阵中。惊虹电,略一掣动,毒蝗凡是被紫焰罩住的,直似残雪向火,纷纷消溶,化为一股红烟,向雕口中投去。雕身更发烈火,星丸跳动,上下飞腾。只见数十股紫焰似灵蛇吐信,冲向蝗群之中频频闪动,吞吐不休,所之处,全无幸免。这类毒蝗最是凶恶,又经妖法祭炼餵养,与列霸多元灵相合,虽然物相克,为火雕吞食消灭,疾如风雨,因受妖法催动,依旧不退,为数反倒越来越多,阵中全被毒蝗布满,并未十分减少。
列霸多自从萝娘一来,已不是一个血人,仍恢复美少年的相貌。残馀妖徒个个愤激,似因毒蝗厉害,只作旁观,各有一幢血色妖光笼罩全身,不战不退,因为火雕尽管追杀飞蝗,并不向人进攻。
列霸多忽然狞笑道:“丑泼妇,我已炼成不死之身,今日体虽受暗算,元神凝固,玄功深厚,便大罗神仙也无奈我何。终是多年夫妻,何苦逼人太甚?如肯善罢,我情愿破例,将这些峨眉小狗放他们回去,从此两不相干,仇也不报,你意如何?”
萝娘骂道:“你这忘恩负义,杀师叛徒,禽兽不如的恶鬼,今日恶贯满盈,还想花言巧语,行使谋毒什麽?你以为盗去那少虚宝册,加上妖师传授,便可为所欲为,竟狼子野心,毒逾蛇蝎,行同枭獍,将我父母全家害死,又连暗算我三次,定要使我形消神灭才快心意。谁知恩师洞悉前因,今日之事,也无一不是预有安排。我早将宝册末章用真火焚化,藏入腹内,又有恩师所留异宝神符,仍被你邪法暗算,残毁容貌肢体,受了三百馀年惨痛冤苦。你将小诸天少虚不死身法炼成,只等元神复体还原,便成不死之身。那末章宝册正是你的克星,当此功候将完之际,就能除你。今日前灵符忽然发出遗音,说你转眼恶报临身。罗网布就,你想要逃命,岂非做梦?”
列霸多闻言大怒,始而满脸愤急,时作狞笑,一言不发。听到後来,面上略带惊慌。听完,忽然大怒,厉声喝道:“今日有你无我!”
六矮众人只听得边荒语言钩输格碟,不知是说些什麽。魔严人英嘱金蝉石生道:“只要见毒蝗一灭,一任萝娘去与妖人相拼,不论胜败死活,均无须过问,也不可从旁出手。由我一人相机应付,下馀诸人合力诛杀妖党,详情将来再说。”
众人因他助萝娘护法历时七天,必有成算,各用传声议定,依言行事。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便换了一个境界。列霸多双手往外一扬,立有十二只毒蝗由身畔革囊中飞出。这蝗比先前所见的要大得多,约有五寸大小,通身都是碧光,亮晶晶的,芒四,宛如一蓬其亮无比的流星,飞将出来,出时甚快,到了萝娘面前,便自分开。萝娘刚要行法抵御,忽听有大喝道:“今日妖人已用本身血喂了妖蝗,此是他的毒计,不可妄动。”
声才入耳,一蓬灰白色的光网闪得一闪,那十二只毒蝗立时全被网去,一片吱吱怒鸣,略闪不见。众人听出是干神蛛的口音,心中大喜,不禁齐声呼唤。列霸多万没有想到谋被人看破,事败垂成,见状大怒,手掐法诀,朝侧一扬。只听干神蛛又喝道:“无知妖人!你以为炼就蝗母,与本身元灵相合,可以由心运用,化成毒雷火,害人快意,谁知遇见对头。我这同伴专能吞吃这类妖物和你这样妖魂炼就的元神,你的心思又白用了。”
萝娘也把手一挥,轰轰之声重又大作,空中火雕立时布满,雕外更有一片极浓厚的紫气将当地罩住。千万火雕俱各振羽空中,停飞不进,只有雕口火焰激如箭,看去宛如万千火箭,作一个穹顶形四面包围,齐朝中心闪烁飞。蝗群只要被中,立时消灭。当时便消灭了一小半。列霸多哈哈狂笑,张口喷出一绿一赤的火焰,飞向蝗群之中。蝗群全数爆散,化为无数血色星砂,密层层满空飞舞。空中雕群奋力一吸,全数吸入腹内。忽听叭叭连声,密如雨雹,空中火雕似万千爆竹同时爆炸,一片血纷飞中全数死亡,空中紫气竟被震破一个小洞。
列霸多突运玄功飞遁,化为一溜血焰刺空便起。紫气忽闪了两闪,化成两片烟网,都是电一般急。一片往下一压,将那震散空中的火雕残屍血,连同那些残烟、邪火,全数网去;另一片便朝列霸多所化血焰迎头罩下,也不进逼,只将妖人罩定,相隔十来丈,如影随形,一任妖人飞腾变化,左闪右避,均无用处,似冻蝇钻窗一般,冲了几下,未得冲脱。
妖人不知此是前师灵符妙用,见萝娘身形早隐,只当是仇敌元神所化,意欲与之同归於尽,仍想逃死,便暗发密令说:“我自己法力远胜仇敌,好些尚未施展,更有七煞乌灵刀等至宝不曾使用。本意遁回中洞取宝雪仇,并非真逃,尔等不必害怕。”
众妖徒本已看出形势不妙,也似慌了手脚,因妖人法严心毒,不曾发令,不敢退走。闻言想起好些法宝和七煞毒刀果还未用,又大信服,神大振,不知妖师欲令替死,以便逃身。头一个郑元规先就恨极仇人,立以全力迎斗。众妖徒相继上前。
向芳淑抢在前面,用纳芥环收了妖徒飞叉,就势飞剑过去一斩两段,转身又向另一妖徒追去。下馀众妖徒被金石易六人,用法宝、飞剑连伤了好几个。凌云凤的神禹令专破邪法,尤为厉害,所到之处,妖氛尽扫,邪法无功。晃眼之间,只剩下郑元规和几个邪法最高的尚在拚斗。妖人见替死鬼一个也未找到,本就情急,待用毒刀伤敌,猛瞥见地下飞出三道遁光,正是先前毁他身的幼童同了两个矮子。
二甄随石完到了地底,所行竟是去往妖窟一面,入地甚深。二甄本想将其唤住,不料石完异禀家传,本来就难追上,石完又见师父追来,只当领会,越发得意,飞行更快,相隔又近,晃眼便到妖窟中洞之下,取得大量灵玉膏,成功回来。二甄贪功飞出,石完紧随在後,刚出地面,瞥见列霸多还在耀武扬威。列霸多想起深仇,一指刀光,电也似急斜过去,一片暗碧光华夹著一股奇腥之味,已迎面向三师徒飞到。
甄艮不知厉害,来势又急,不及闪躲,百忙中用飞剑抵御。不料妖刀变化无穷,比电还快,得隙即入,才一照面,接连急闪了两下,甄艮左膀先被毒刀扫中,当时身子一麻,胀痛非常。甄兑恰是相继发动,也被扫中左肩,同时受伤。幸亏两人久经大敌,知道不妙,忙将真气闭住,并放出法宝防身。石完如非逃遁得快,也差点没被砍中。
列霸多情急拚命,志在多杀,甄氏弟兄见势凶险,也同遁入地内。凌云凤将神禹令一扬,一股青蒙蒙的光气飞过来,恰将神刀裹住。向芳淑料知时机已至,忙把青蜃瓶取出。果然妖刀一被裹住,先前那片紫烟突然由稀而密,成了大片深紫色的烟网,朝列霸多迎面兜去。列霸多始终认定那是仇人元神所化,见状只道仇敌故意激他放出妖刀,再行隔断,由另一敌人再下毒手拚命,只要上身,便即同归於尽。列霸多尽管平日凶横,当此生死存亡一息之际,也自心惊胆寒。妖刀偏收不回,连适才所存万一之想俱都无望,一著急,怒吼一声,二次待化血焰飞遁。
就这千钧一发之间,妖人刚刚回身,元神未及幻化,眼前一花,头脑微晕,萝娘突然出现,周身紫光奇亮,扑上身来,双方迎个正著。那片紫烟也兜将过来,将妖人和萝娘一起网紧。双方几於成了一体,就在空中连声怒吼飞腾起来。
此时妖人邪法尚在,明知恶贯满盈,仍妄想收回妖刀作那困兽之斗。妖刀在禹令神光之中尚自冲突乱挣。芳淑将青蜃瓶往外一扬,一股具有五彩奇辉的青色宝光,神龙吸水般由瓶口内飞出来。云凤会意,把神禹令宝光微微一收,妖刀立即乘虚冲出,吃青蜃瓶宝光裹住,嗖的一声,立被收入瓶内不见。妖人空自急得怒吼,无计可施。
妖人正在连用玄功强行挣扎,忽见又一萝娘空中现身,戟指骂道:“你这丧尽天良的恶贼也有今日,我那身已然受污,仍还送你受用。你也深知恩师灵符威力,莫非还要我下那毒手麽?”
说时,那环绕妖人与萝娘身的紫气,由於妖人急挣图逃,突然发出万道毫光,细如牛毛,爆不已。自从萝娘元神出现,妖人便即停止挣扎,不住用土语连声哀呼。及听对方这等说法,妖人面色立转惨痛,厉声喝道:“事已至此,本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由你这泼妇报仇便了。”
萝娘面带惨笑,手掐灵诀往外一扬,紫气之内忽起了一片极强烈的火光,只闪得一闪,内中男女二人全都不见,只剩下一团紫色烟网,内中包著一团黑、红二色的邪烟。萝娘把手一招,气团由大变小,收了回去。
众妖徒也被众人用法宝、飞剑和两套修罗神刀杀了个死亡殆尽。剩下一个邪法最高的妖徒和郑元规被众围困,尚在苦斗。凌、向二女双双赶来,禹令神光先将妖徒飞刀、飞叉制住,破了妖徒护身血焰。妖徒运用滴血分身邪法化成一溜血光逃走,迎头遇见萝娘挡住去路,不由大怒。魔严人英始终隐去清光,跟随萝娘元神之後,清光现处,妖徒立被消灭。
郑元规早想脱身,见妖师一死,同党全灭,越发心惊胆寒,便运用玄功,把陷空岛主所传分身化形之法施展出来,身形一闪,一片寒碧光华飞处,立现出好些化身,四散飞逃。此是郑元规前师嫡传心法的玄功变化,神妙无比,善於以实为虚,所有化身均由真身主宰,一个紧接一个,各发出一条金神臂,四下飞窜,有的还在迎敌,各具神通,苦苦相持,与寻常幻影不同。真身只是一条碧光环绕的人影,反倒像个假的,飞遁绝快。本来仗以逃生,并非无望。
偏生劫运临头,不可避免,真身已在接连闪变幻化之下冲出重围,迎头遇见向芳淑手持青蜃瓶飞来,因知此宝来历用法,看出对方所驾遁光、飞剑又非金、石诸人之比,百忙中忽起贪心。两肩摇处,那条重加祭炼的金神臂立化成一只丈许长乌金色的怪手,在邪烟笼罩之下飞上前去,想将芳淑抓死,夺取宝瓶。
金、石二人惟恐被其漏网,著急之下,人还未到,先指修罗刀追去。不料行家在侧,芳淑又是故意诱敌使其上当。郑元规不合途中停顿,那只乌金怪手刚刚抓下,向芳淑忽收宝光,纵向一旁,纳芥环金光骤盛,往上一迎,恰将怪手套住。郑元规法力也实不弱,一见上当,身後敌人又复大举追来,忙运玄功,使先分出的几个化身回攻,以分敌人心神,妄想就势带了纳芥环逃走。一片清光突自侧面飞来,金、石二童的修罗刀也已赶来,连同各人飞剑一齐夹攻。
郑元规觉著金环重如山岳,清光更是难当,知道弄巧成拙,只得咬牙横心,自断神臂,二次待要化身遁走。神臂刚断,耳听一声怪笑,身上一紧,猛闻奇腥扑鼻,当时被数十条灰白光影绑紧,奇痛入骨,神志立昏。众人飞剑往上一合,白影散处,形神皆灭。同时干神蛛也含笑现身。
萝娘也在空中下拜道:“多蒙严道友与诸位道友相助,使难女得报奇冤,脱难转世。妖人毒,如非於道友提醒,将他自用心血炼成的蝗母网去,仍不免於重伤,转世便要减少好些道力了。道友高足虽将郑元规前盗的灵玉膏得到,只能用以止痛,不令毒气攻入太深,易於封闭气而已,要想复原,仍非陷空岛冷云丹与万年续断不可,此行越速越好。难女转世之後再行拜见吧。”
说罢,一片紫光疾如电,往东北方飞去,晃眼不见。众人虽然建此奇功,无如有人受伤,美中不足。幻波池诸女同门虽有万年续断,但无冷云丹,陷空岛之行反正非去不可。干神蛛心迹早明,凌、向二女也是得他通讯而来。金蝉便令凌、向二女往金石峡防守。甄氏弟兄虽然受伤,幸不甚重,功力又高,敷上灵玉膏,仍能行动。七矮、石完、干神蛛诸人便往陷空岛飞去,上来便把遁光连在一起,把臂同飞。
魔也把讨药之事看得容易,换上鲧珠元神主里严人英身,无相真身潜往轩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