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余施工队果真在一个星期后全部到了老鹰嘴，按照当初专家勘定，水厂取水点在老鹰嘴山上流下来小溪口，一口约摸三亩地大小水潭，要扩张到八亩左右，水潭边另打十口两百米深取水井，厂房围着水潭建，占地需三十亩，另建办公楼房一栋，员工宿舍两栋。
从水厂规划看，到新镇政府约半里路程，中间修建一条宽三十米大道，取名“农古大道”。
钱有余施工队进来，急坏了孙德茂。他四台挖机像四只乌龟一样趴在哪里，已经一个月没喘过一口气了。孙德茂让挖机师傅回家待命，自己天天蹲在窝棚里，望穿秋水等待省专家组再次光临。
没有省里命令，他工地连一棵草也不许动。这是县里指示，也是市里要求。
看着钱有余跃跃欲试要开工，孙德茂从自己窝棚里爬出来，神情猥琐走到孙德茂身边，酸溜溜地说：“钱老板运气好，说不定也会挖出十八具石棺出来。”
钱有余呸了一声说：“孙老板，你就是个乌鸦嘴。我老钱别本事没有，就是福大命大，你等着，两个月，我让你认不出这里就是老鹰嘴。”
孙德茂鄙夷地笑，双手拢进袖管里，哈着气说：“要不是我工地出了这档子事，你现在就看不出这里是老鹰嘴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原本在衡岳市就为抢工程有过交锋两个人，现在绑在了农古镇这一架战车上，究竟是死是活，两个人心里都没底。只有靠着说几句夹枪夹棒话，填补心里空虚。
钱有余手里有一张蓝图和示意图，全部建设清楚明晰，因此在施工队到第三天，在水潭边插了一面红旗，摆个香案，杀了一头猪，敬了天地祖宗，一声吆喝，就开始开工。
钱有余开工奠基要敬神，方案在郭伟手里放了一天，最后他还是没去。我怕钱有余有想法，一个人悄悄到了工地，在香案前鞠了一个躬，烧了三张纸钱，拿起铁锹铲了两把土，撒在一块汉白玉奠基碑上，表示奠基典礼得到了政府认可。
奠基礼一结束，我告辞要回去，镇里还有一个冬季征兵会，我必须要回去参加。
当兵对乡下人来说，是改变命运最好选择。一个身上带着农村户口小孩，要想改变一辈子命运，两条路可走，一是读书，靠考学考出去，二就是当兵，拼着在部队任劳任怨地干，或许会捞到一个改变命运机会。因此，农村征兵，是一场看不见硝烟战争。
来参加奠基礼之前，镇武装部长就请示过我，说今年兵要求高，全部是去北京卫戍部队，是保卫中央首长兵，搞不好还有国旗兵，今后要是村里人去了北京，看到国旗下站着自己村里人，脸上不知道多有光。
我笑他说：“都不是一个兵种，怎么能去站岗？”
武装部长跟着笑，说今年兵，政治上一定要合格，因此要请我在征兵动员会上讲话。
郭伟知道我刚从工地上回来，看到我只是问了一句：“开始了？”
我点点头，随着他走进会议室。
各村民兵营长和村书记、村主任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地互相开着玩笑，看到我们进来，都住了口，等着开会。
原来乡里开会，柳汉都会要求食堂加几个菜，一定要请村干部吃一顿饭才走。到了郭伟手上，他不再请吃饭了，改作发补助，开一次会，发一百块钱。柳汉开会时候，总有几个村干部以各种理由不参加，到了郭伟手里，只要一开会，绝对不会缺席一个，即便生了病，也会赶来。
到后来只要乡里一段时间不开会，村干部就会涎着脸打探问什么时候开个会。
郭伟故意咳了一声，会议室里静得一只蚊子飞过都能听清。
我抬眼扫视一下会场，发现赵德全这次坐在了前排，身边坐着盘树容。这两个人，原来开会也和柳汉去县里开会一样，都是选在会场最后排，这次两个人都坐在前排，衣着光鲜，脸上都带着矜持微笑，让其他村干自惭形秽起来。
盘树容现在是榨油厂法人代表，赵德全代表着老鹰嘴，老鹰嘴现在是什么地方？是新政府所在地，是矿泉水厂发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