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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荔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阿夕小声争辩几句,然后哭了出来:“阿葭姐姐也死了……都是我……”

程宗扬心里微微一痛。到现在他也不明白,那个花苗少女为什么会赤裸地走到林中,与自己有了片刻的欢愉。记忆里,阿葭的面容已经模糊,她洁白的胴体却分外清晰。两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却有着最亲密的接触,就像一场无缘无由的梦幻。

乐明珠跑前跑后,却不知道该帮什么忙。阿夕没有受伤,让小丫头着实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受伤走不动了呢。”

“我吓坏了。”

阿夕说。

程宗扬越发觉得不妥。阿夕丝毫没有提到方才的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为什么要隐瞒?难道她装作受伤,就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

程宗扬不准备再糊涂下去。

“你还痛吗?”

程宗扬微笑着说:“我没想到你还是处女。”

苏荔愕然看了看程宗扬,又看了看阿夕。武二郎“哈”了一声,一手指着程宗扬:“你小子!”

乐明珠却白了他一眼,“阿夕是处女关你什么事?”

阿夕神情顿了一下,然后娇羞地垂下头,脸慢慢红了起来。

“啪!”

苏荔扬手给了阿夕一个耳光。

“族长……”

程宗扬讪讪道。

“不要说了。是阿夕的不是。”

苏荔站起来,“我们回去。”

云氏商会的店铺内,云苍峰、程宗扬、苏荔、祁远、武二郎聚在一处。

“黑鸦使者?”

云苍峰皱起眉头。

“这是他随身带的。”

程宗扬拿出那张空白的丰皮纸。

云苍峰瞄了一眼,便即说道:“这是一种传讯的秘法,只有信送到地方,字迹才会显露。”

程宗扬翻看着空白的丰皮纸:“上面的字迹没有显现,是不是说信还没有送到地方?”

武二郎不耐烦地说道:“这不废话嘛!”

猛然闾,程宗扬想起自己背包里也有一张白纸。那是王哲交给自己的锦囊,被香蔻儿打开过,上面也是空无一字。

程宗扬将羊皮纸放在案上。“那么,他这封信要送到哪里?”

按照乐明珠的说法,黑魔海被岳帅重创后,几乎在大陆绝迹。此刻黑魔海的信使突然在南荒出现,本身就是一桩不寻常的事情。何况他还带了一封秘法书写的信笺。

而南荒有资格收到这封信的,只有一个可能。

程宗扬与武二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鬼王峒!”

武二郎抱着手臂,一手着下巴的胡髭。“嘿嘿,黑魔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作,竟然跟南荒的土着勾搭上?”

程宗扬提醒道:“别忘了,鬼王峒的使者说过要到白夷族来。你猜,这家伙会不会是在这里和鬼王峒的使者见面?”

苏荔缓缓道:“下午我见过白夷的族长,听说我们是往鬼王峒送亲的队伍,族长脸色有些不豫,但也没多说什么,聊过几句,便送我们离开。”

程宗扬盘算了一下,“这么说,鬼王峒的势力还没有伸到白夷来?”

武二郎冷哼一声:“二爷倒要看看,鬼王峒的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白夷族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武士,但地势险要,再有武二这样的强人援手,胜算至少多了三成。

问题是面对动辄屠村灭族的鬼巫王,白夷族是否有勇气与他为敌?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不好!白夷人要投降!”

苏荔挑起眉枪,“还未一战,便要投降?”

程宗扬道:“白夷人今天狮子大开口,要五万银铢,很可能是因为鬼王峒的人要来!嘿,这些白夷人想拿钱来买平安!”

苏荔皱眉道:“这些白夷人好生天真,平安岂是能用钱买来的?”

“此事大有可能。”

云苍峰起身道:“我立刻便去见白夷族长。鬼王峒行事毒狠辣,欲壑难填,若这五万银铢果真是鬼王峒索要的,我云氏绝不会付。”

程宗扬也站了起来。“我和老哥一起去。”

“小哥自然要跟老夫一起。只不过……”

云苍峰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易彪在外面。”

易彪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戴着麂皮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个年轻的术士易勇立在旁边,两人都已经准备停当。

易彪摊开一卷纸:“这是白夷族长住处的草图。”

草图上,白夷族长的住处是一片半圆形的建筑,依山崖而建。外围是奴仆和守卫住处,临近山崖的圆形中心,是族长的主室。图上大大小小的房屋足有数百间之多,但不像五原城那些建筑一样对称,显得有些散乱。

程宗扬指着图上的建筑道:“白夷族的殿怎么建在悬崖边上?不怕被人偷袭?”

易彪道:“这道山崖足有上百丈高,从下面矢石都打不到,而且山势极险,没有人能登上来。”

“这里是白夷人祭祖的祭坛,”

他用手指在图上画了个圈子,“灵飞镜就在这一带。”

程宗扬松了口气,那个位置虽然临近悬崖,但避开了族长所在的殿,周围也没有多少建筑,确实足下手的好地方。

约好拿镜的诸般事宜,众人分成两路。云苍峰从前门进入,登堂夜谒。程宗扬等人则都换了夜行衣,悄悄潜至墙一侧。

白夷族长的殿是一组不规则的建筑群,只在外围设了一道高墙作为屏障。

从族长的住处就可以看出,南荒大多还是蛮荒部族,远不及六朝那样等级森严。

相应的守卫也不是很严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墙内寂然无声。众人找到攀缘的地点,按图上的标记,这里应该是两处守卫中间最薄弱的地点。

远处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有人接了云苍峰等人进去,不多时又归于平静。武二郎贴在壁上听了片刻,然后拉住程宗扬的手臂,轻轻一跃便越过高墙。落地时,他往横里滑了尺许,脚下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程宗扬赞道:“二爷这身手,不是头一趟作贼了吧?”

武二郎一哂,正要开口,耳边忽然傅来一声压低的叫声。

两人连忙藏起身形。眼前是一幢不起眼的房屋,只在墙头一角有个小小的窗口。

武二郎打量了一眼,然后攀着墙缝,狸猫般从那个只有他脑袋大的窗口钻了进去。

易彪带着易勇也翻墙进来,正看到武二郎庞大的身体消失在狭小的窗洞里,不禁瞠目结舌。程宗扬摊了摊手,如果说武二郎不只当过强盗,还做过溜门撬锁的毛贼,他丝毫也不意外。

屋里传来几声低笑,模模糊糊似乎有人说话,忽然安静下来。

三个人心都悬了起来。云氏商会与白夷族交情匪浅,武二郎暴起伤人,只怕不好善后。

片刻后,武二郎铁青着脸从窗口钻出来,一言不发地抬腿便走。程宗扬追上去问道:“伤人了吗?”

武二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骂道:“娘的!两只死兔子!”

众人一愕,然后捧着肚子,险些大笑起来。程宗扬憋着笑道:“好看吧?”

“好看个鸟!”

武二郎悻悻道:“二爷怕弄脏了手,隔空一人给他们一掌,让他们安静点。”

道路渐渐荒僻,两旁丛生着杂草灌木,草间不时有虫鸣响起。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四人连忙屏住呼吸,悄悄躲进灌丛。

两个年轻的白夷守卫并肩走来,一边走一边低声笑语。其中一个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灌丛拉开裤子,接着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响。

四个人屏住呼吸,都是一脸晦气。

那守卫细声细气地说道:“今晚这一班值完,我便歇了,你呢?”

另一名守卫站在他身后,低声笑道:“自然也是歇了……”

几个人瞪大眼睛,看着那年轻守卫毫不在意地向后:升,依在同伴怀中,下面还“哗哗”发出水响。

“有五天的时间呢……”

“可不是嘛。”

后面那名守卫从后面搂着他,一手朝他胯下去,笑着道:“我来帮你……”

旁边的武二郎脸都绿了,牙齿“格”的咬紧。

那守卫闻声扭过头,却被另一名守卫的头遮住。

片刻后,两人唇舌分开,笑着走开。武二郎死死咬着牙关,等两人走远,才“呃”的一声,呕吐起来。

武二郎险些把苦胆都吐出来,他喘着气直起腰,狠狠呸了几口,虎着脸跳起来:“我他妈砍死他!”

“这有什么?”

程宗扬笑道:“有个地方,整个军团都是这样的同恋,打起仗来拼命得很。老易,你说呢?”

易彪和易勇面容扭曲,两人本来肩并肩靠在一起,这会儿醒过神来,立刻触电般分开。

“嘘!”

程宗扬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向前方。

第九章 寻宝

月光下,一片平整的广场出现在眼前。整座广场都是用白色的石英岩铺成,散发出水一样的光泽。广场中央,是一个明镜般的祭坛,坛上用朴拙的刀法雕刻着花纹,中央是一只白兔的图案。

“这是什么玩意儿?祭兔子的?”

武二郎一脸的不善,似乎想找人打一架。

“白夷这算好的了。”

程宗扬一边观察着祭坛,一边道:“南荒种族多半都是半人半兽的怪物,也就白夷和花苗的男人还有点人样。不管怎么说,白夷的男人长得可真是俊美,比二爷的尊容可强多了。二爷就是愿意献身,也不一定有人敢要。”

不等武二郎发飙,程宗扬一指祭坛:“咦,这是什么?”

祭坛上那白兔的两眼是用红宝石镶成,光芒隐隐流动,似乎正看着他们。

“易勇!”

易彪低声唤道。

那个年轻的术士取出水囊,往掌心倒了少许。他摊开手,不规则的水迹立刻悬浮起来,在掌心寸许的高处凝成一粒小小的水球,微微转动。

易勇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就在这里!”

程宗扬探过头瞧了瞧,讶道:“这里面能看到镜子么?”

易勇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可学艺不,只有靠灵砂才能凝出水镜。这点水刚倒出立生感应,可见此地灵力极强。”

易勇露出炽热的目光:“我影月宗水镜之术就是模拟灵飞镜而来,因为年代久远,法术多有失传。宗门历代宗主都希望能找到此镜,修补法术中的不足。今日终于能得偿师门夙愿……嘿!”

程宗扬看了武二郎一眼,“武二?”

声称灵飞镜是骗人把戏的武二郎哼了一声,“小子,那破镜在哪个方向?”

易勇托着掌中的水球,慢慢寻找着方位,最后目光落在祭坛上。

白夷人用来祭柜神明和祖先的祭坛高及齐腰,表面呈圆形,直径超过一个人的身长,用纯白色的石英石雕成。

几个人四周看了一遍,哪里有镜子痕迹。难道是嵌在祭坛里面?

易彪翻腕拔出一柄牛耳尖刀,刀尖进岩石雕刻的缝隙,小心撬动。最后摇了摇头,“是一整块。”

武二郎挤开易彪,张臂抱住祭坛,用力一推,祭坛纹丝未动。武二郎又试了两把,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小子,真让你蒙上了。”

武二郎拍了拍祭坛,“底下是空的。”

众人神一振,既然是空的,下面必定有藏物的空间。只不过……入口在什么地方?

祭坛位于悬崖一个凸出的平台上,面前便是深渊。可以想像,白夷人在祭坛上燃起祭祀的火焰,数十里外都能看到火光。

程宗扬盯着祭坛上白兔的双眼,忽然道:“刀给我!”

易彪递过尖刀,程宗扬接过来,入手一沉,显然这把匕首不像看上去那样平常。

他将刀尖贴着宝石边缘进去,用力一撬,那颗红宝石滚落出来,露出一个积满尘埃的凹洞。程宗扬一不作二不休,把另一颗红宝石也挑了出来,然后把刀尖伸进凹洞。

“好像有东西。”

程宗扬放下刀,两手拇指试探着伸进凹洞,往下一按。

就在按下的同时,程宗扬脑中一晕,拇指仿佛被两条毒蛇咬住,体内的真阳狂涌而出。紧接着祭坛表面坚实的石英石突然一空,显出一个幽深的入口。

“干!”

程宗扬心知要糟,不等他做出反应,一股强大的力量涌来,他身不由己地坠入洞中。

头顶的月光迅速拉远,身体仿佛在一个井中极速掉落。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遮没了月光。

一只大手用力抓住程宗扬脚踝,身体的坠势猛然一顿。

头顶的月光像被遮住般消失不见,武二郎双脚蹬着岩壁,一手抓住程宗扬,破口骂道:“你瞎啊!什么鬼地方都敢跳!二爷这回可被你害惨了!鬼知道这下面有多深!”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二爷消消气。就算掉下去,也是我在下面。喂,谁把上面盖住了?”

“屁!你这兔崽子掉下来,祭坛就封住了。要不是二爷手快,你这兔崽子就摔到底下变酱了!”

“二爷,这可是白夷族的地盘,你这兔字少说点。免得惹急了这里的兔儿爷们,咬死你。”

武二郎哼了一声,一手攀住岩壁:“看到底了吗?”

程宗扬头下脚上,睁大眼睛,依稀看到一丝波光。

“下面好像是水……等等……武二!你给我放手!”

武二郎手一松,程宗扬往下滑了半尺,随即一翻身站了起来。

“干!”

原来这洞只有两丈多深,武二郎出手时,程宗扬已经接近洞底。那些波光不是水迹,而是一层细碎的云母。站在洞底,能听到四周涌动的风声,与他们穿越大山的溶洞一样,这洞周围也不知有多少岔道。

朝上望去,祭坛的入口已经完全消失,易彪和易勇被隔在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两人身在洞底,辨不出方位,仅有的退路也被封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头顶仍没有任何动静,武二郎恼道:“那两个家伙在做什么?你这笨蛋都能打开,他们两个加起来比你还笨?”

程宗扬耸了耸肩:“要能打开,早就打开了。此路不通,二爷,咱们得另想法子厂。”

武二郎攀住岩壁的凸起,壁虎一样游了上去,但离洞顶还有数尺的地方,岩壁变得光滑如镜,丝毫没有借力的地方。武二郎试了半晌,也没找到出路,只好又跳了下程宗扬踢了踢脚下的云母粉,然后蹲下来,抓了一把,慢慢撒下。

“好玩吧?”

武二郎板着脸道。

程宗扬拍了拍手:“右边风最大,多半离出口最近。二爷,要不要试试?”

武二郎也不答话,当先朝右边走去。风声越来越急,忽然武二郎脚下二讥,钉子般立定脚跟。

在他面前,是一片空旷的黑暗,两人似乎已经从洞中走到悬崖边缘,却看不到丝毫星光。

一阵异样的波动从心底流过,仿佛有一双眼睛正从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程宗扬一阵心悸,当他抬起头,那双眼睛仿佛重又合上,一切归于沉寂。

寂静中,“嘀”的一声轻响,武二郎旋风般转过身来。

程宗扬低头看着自己的背包,那声轻响是从包里传来的,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背包里没有任何能发出这样声音的物品!|那声音,像极了自己以前曾听过无数次的电子声。

“那是什么?”

黑暗中,武二郎沉声道:“石柱。”

“我是说在上面。”

武二郎抬起头,只见旁边石柱顶端,有一处微微发亮。

“格!格!格!”

武二郎攀到柱顶,伸出铁掌将丛生的石笋尽数掰碎,然后从中取出一个散发着微光的物体。

武二郎翻看几遍,又敲了敲,没琢磨出什么门道来,随手扔给程宗扬:“什么玩意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物体,表面光滑异常,上去就像一柄被人心打磨过的玉圭。在它背面,依稀雕刻着花纹。

程宗扬仔细描摩着那些凸起而繁复的纹路,良久,他吐了口气,叹道:“二爷,你真该识几个字。这背面两个字,只要读过书的小孩都认识:灵飞。这就是灵飞镜。”

武二郎一把抢过来,对着它龇牙裂嘴照丫半天,也没照出个影来。

“什么破烂玩意儿!”

这会儿不是研究灵飞镜奥秘的时候,程宗扬把镜子收进背包。“二爷,镜子到手,咱们该想办法回去了。”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一个带翼的黑影从头顶笔直飞来。程宗扬反手拔出钢刀,横刀挡在身前。

钢刀仿佛被巨锤击中,向后弹去,重重打在程宗扬口。程宗扬咬紧牙关,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一刀劈出。

那黑影速度极快,无声地侧身一旋,避开刀锋,接着又疾掠过来。

程宗扬努力瞪大眼睛,隐约看出那黑影的轮廓;没有羽毛的翼像扇子一样张开,翼端的爪子又尖又细。那是一只巨大的蝙蝠,它生着狐狸一样的头颅,吻部凸出,两对獠牙白森森闪着寒光;它两耳极长,一边飞一边不停的转动,灵巧之极。

黑暗中,那蝙蝠却像白昼一样进退自如,程宗扬只是倚仗着内功略有基础,勉强能分辨出一些细微的光线,这时动手就和瞎子差不多。不多时,他身上便被蝙蝠尖细的爪子抓破几处,傅来火辣辣的痛意。

程宗扬迭逢险情,武二郎却好整以暇地抱着肩,靠在石柱上,一边懒洋洋说道:“快着点,二爷可不耐烦等人。”

程宗扬满头是火,他拼命挥舞着钢刀,在身前织出一道刀网,希望能挡住蝙蝠的袭击,但那蝙蝠总能寻出缝隙,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渐渐的,程宗扬发现,那鳊蝠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上的背包。那蝙蝠的尖爪几次抓到背带,似乎想把背包抢走。

赌一把吧!

程宗扬一把拽下背包,朝地上一扔,紧接着一脚踩住,一边朝着背包所在的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刀劈出。

“噗!”

刀锋狠狠斫进骨。

程宗扬握住刀柄,手指微微发颤。那鳊蝠几乎是自己扑过来,撞向刀锋。自己漫无目标的一刀,正劈中它的颈侧。蝙蝠栽倒在地,深灰色的翼扭动几下,不再动作。

武二郎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瞎猫碰着个死耗子。算你小于命大。”

程宗扬余悸未消地直起腰,想骂几句也没有了力气。

云苍峰回到商铺,天色已经微微放亮。

“程小哥猜的不错。”

云苍峰有些疲惫说道:“白夷族长起初不愿吐露,老夫反覆劝喻,才承认确有此事。鬼王峒月前向他们勒索大量财物,声称会派使者来取。”

苏荔道:“那族长的意思呢?已经答应了吗?”

良久,云苍峰道:“白夷族这条商路,老夫走了数十年,与白夷族长相知颇深。白夷人文弱有余,勇武不足,但这位白夷族长颇有见识,断不会轻易投靠鬼王峒。”

苏荔欲言又止。

云苍峰半是叹息,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云氏就是个小小的商人,走南荒只为了赚点辛苦钱。南荒诸族的争斗,我们云氏管不了也没法管……”

花苗族长垂头想了片刻,然后抬头道:“苏荔曾去过白龙江口,那里的商人总喜欢说一句话:在商言商。尊敬的云氏阿普,在商言商,如果鬼巫王把整个南荒都统治在他的影下,你们这些商人还会有利可图吗?”

云苍峰无可无不可地说道:“生意总会有的。”

“如果我们花苗承诺,今后只与云氏做生意。云执事会帮我们吗?”

云苍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慢慢道:“花苗不是已经承认鬼巫王足主人了吗?”

苏荔鲜花盛开般笑了起来,“我们的心思瞒不过云执事的眼睛。是的,我们是要去刺杀鬼巫王。”

祁远瞪大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云苍峰却镇定如常,他拿起茶杯:“那位新娘,是六朝人吧?”

“是的。她有一种神秘的法术,可以让人短暂的失去知觉。她是个好心的姑娘,答应帮助我们花苗人。”

“这样的秘密,族长为何此时吐露出来?”

“鬼巫王是个可怕的敌人,我们不想给朋友带来危险。但现在,白夷人也面临着同样的敌人,而我们又失去了进入鬼王峒的资格。”

花苗人的两个伴娘,阿葭身死,阿夕又失身于程宗扬,不可能再找出两个替代的处女,这使得苏荔改变了主意,“我们想与白夷人联手,一起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

云苍峰淡淡道:“祁四哥怎么看?”

祁远嗫嚅片刻,然后问:“鬼王峒的使者还要多久能到?”

云苍峰道:“从熊耳铺到白夷有十多天的路程,咱们抄了近路,只用了一半时间,鬼王峒的人比咱们早走两日,快则明日,慢则三日就能赶到。”

祁远有些坐卧不宁,他起身朝门外看了看。去寻灵飞镜的四人到这时还没回来,他心里一直悬着。

云苍峰慢慢啜着茶,良久道:“我们云氏只有十几个人。”

苏荔伸出皓腕,拔刀在腕上一切,鲜血滴落下来,“你们是过路的商人。苏荔只希望阿普能告诉白夷的族长,我们花苗人不惧怕死亡。”

云苍峰耸然动容。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先是易勇推门而入,接着易彪背着程宗扬闯进来,最后是武二郎不紧下慢地跟在后面。

看到程宗扬身上的血痕,众人都是一惊,连忙围拢过来。武二郎却一眼看到苏荔腕上的血迹,腾地跳了过来,吼道:“怎么了!”

苏荔随手从他衣上撕下一条布缕,缠在腕上。“我自己划的。他怎么了?”

程宗扬从肩到腿大大小小遍布着十几道伤痕,虽然不深,但伤口隐隐发黑,脸色却出奇的苍白。

武二郎放下心来,说道:“这小子运气不好。碰到只不长毛的蝙蝠,谁知道是有毒的。嘿嘿,这下可有他受的了。”

程宗扬有气无力地伸出手,狠狠朝武二郎比个中指。两人在洞里索多时,最后不知从哪个洞口钻出来,发现正在悬崖中间。武二郎费尽力气攀到崖顶,找到易彪和易勇,又系上绳索将程宗扬接上来,一直折腾到天亮。

这一夜事情急转直下,乐明珠的身分已经不是秘密。整个伍队也就这个光明观堂的弟子会解毒。苏荔让人叫来乐明珠,察看程宗扬的伤势。

程宗扬从背包中取出那面方镜,勉强笑道:“幸不辱命。”

云苍峰接过方镜,审视片刻,然后郑重地拱手说道:“程小哥援手之德,云氏绝不敢忘。”

程宗扬闭上眼,嘟囔道:“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儿。”

第十章 灵飞

“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程宗扬怔怔看着面前的花苗少女。顷刻间,记忆的闸门仿佛被打开,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从哪里来?我真的还记得吗?

这一刻,程宗扬才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始终在压抑着对从前的回忆。

在自己的意识里,来到这个世界的种种经历,都仿佛一场终究要醒来的梦。下一瞬间,自己睁开眼睛,就会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睡不着吗?”

一只柔软的手掌放在他口,在那里温柔地按摩着。接着那张白净的脸庞栘来,轻轻贴在他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那个面试……”

“我会去的。”

“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

“上次买的那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

难道真要一辈子当个小职员吗?职位大小不是那么重要,但……这么早就确定平平凡凡过一辈子?这真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这个世界的生活太没意思了。”

段强大声说:“宗扬!我要跟你一起去上海!”

“那里是北纬三十度线!金字塔、空中花园、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秘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一带,而且我计算过,搭飞机穿越的机率比一般情况下高出一倍。说下定我会在扬子江上穿越呢。”

“来,玩个游戏,如果给你一个穿越的机会,只限你带三样东西,你会带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都是穿越时的必备物品。帐篷、睡袋用来野营,防虫剂、药品是防护的,充电器用来给照明设备蓄能。还有这些书,都是讲各种产品的基础制作方法。”

段强随手翻开一页,“水泥:将石灰和黏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分之四十,入窑烧干,磨碎即可。简单吧。白痴都能学会。”

“雷电打中飞机,唯一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坠机,去死国有路,三国你就别想了。”

无法抑制的回忆在脑海中疯狂地蔓延着。

那些已经忘却的、模糊的、褪色的、消散的、琐碎的往事,一件件从心头掠过,每一件都在重复着同一个声音──“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睁开眼睛,我还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

段强在我旁边的座椅上,对那个他看顺眼的空姐大献殷勤,同时邀请她一起穿越;我前面两个白头发的夫妻还在小声地拌着嘴;快餐桌上,暍剩的半杯咖啡折出阳光的影子;那口运动背包还放在手边。

而我,正飞往上海。像一只灰黑色的蚂蚁,走向自己的巢,和坟墓。

一个声音沉声问道:做一个庸庸碌禄的小职员,你真的甘心吗?

自从踏入这个世界,自己几乎就没有回忆过。程宗扬沉默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世界,抗拒融入其中。因为在自己潜意识中,始终不相信这是真的。

穿越?拜托,我又不是段强。

我有女朋友,准备迎娶的;有房子,还没付清贷款的;有事业……曾经的。

总之,我是个普普通通的现代人,平凡中有一点特别,所以特别平凡的现代人。

跟着电视和电脑长大,一天没有连上网路,就感觉和时代脱节;知道很多,却什么部不擅长的现代人。

穿越这个词,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只有真实发生过的才需要回忆。而这些──苏妲己、阿姬曼、西门庆、潘金莲、武二郎、秦桧、吴三桂、乐明珠、阿夕……九阳真经、法术、千里传讯、半兽人……

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军中少女、天竺舞姬、花苗新娘……都是过眼云烟,一旦我醒来,她们就会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消湮无痕。我还需要回忆故什么?

一切的原点,回到那道闪电。无论紫玫,还是段强;无论开除自己的公司,还是那个未曾谋面的职位;无论那间来不及付清款项的预售屋,还是那架遭遇乱流的航班……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道闪电消失了。

然后,一扇新的大门打开。

犹如潘朵拉的盒子,一个令人目眩的世界飞舞而出。

我不相信命运。但这一刻──段强,你是对的。我们真的穿越了。

自己熟悉的世界,只留在记忆中。唯有回顾,却永远无法回头。

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时间和空间与我们熟悉的相似,却有着无数差异。这个世界很大──假如不是比原来的世界更大;很美──真的比原来的更美。它像一张白纸,可以描绘无数蓝图。而我,仿佛又拥有了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新的命运。

那么,我还要做一个小职员吗?

“这个世界,”

程宗扬用耳语般的声音,轻轻道:“又不是我想来的啊。”

“你说什么?”

一个悦耳的声音道:“什么小职员?”

程宗扬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娇美的面孔和那双乌亮的大眼睛。

“喂,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还不起来?”

程宗扬动了一下,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洁白的布条裹住,伤处传来阵阵清凉的感觉。

乐明珠脱了新娘的嫁装,也穿了一条花苗女子的筒裙。鲜红的绸裙勾勒出她纤柔的腰身,脚踝上也多了一串银铃。

看到程宗扬意外的目光,乐明珠得意地转了个圈子:“好不好看啊?”

程宗扬点了点头,“再短一些会更好。”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太长了。”

乐明珠像是遇到知音一样,开心地提起裙子,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到这里好不好?”

“再高一点。”

“这里?”

“再高。”

乐明珠把裙子提到膝盖上,“这里?”

“还要再高。”

乐明珠放弃了,“你说哪里合适?”

程宗扬举手一比,“到这里最合适。”

乐明珠低头一看,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这还是裙子吗?穿成这样,我连门都出不去呢。”

程宗扬遗憾地摇摇头,他比的位置在臀部以下十公分,作为迷你裙的标准长度是足够了,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女子来说,这样的长度与赤裸无异。

“喂,你刚才说什么世界啊,想来啊……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笑着摇摇头:“大概是说胡话吧。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天快黑了呢。”

乐明珠忽然一拍额头,“险些忘了,云老伯和几个人来看过你几次,说等你醒了,就叫他们。你等一会儿啊。”

说着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程宗扬坐起身,看了看四周。自己的背包放在床头,阳光的余晖从窗隙中透入,给一切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粉色。

梦中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也许,我就是个六朝人,不过做了一个关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梦……

门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声,接着云苍峰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易勇一个人。

寒唁几句,云苍峰道:“此时打扰小哥,实在是有桩事还要麻烦小哥。”

程宗扬笑道:“乐姑娘妙手回春,我这会儿已经好了。有什么事,云老哥尽管开口。”

开口的却是易勇,他恭敬地朝程宗扬施了一礼,然后道:“敢问程先生,这面镜子是从何处取来?”

“洞下面有石柱,镜子就嵌在里面。武二上去取了下来的。”

程宗扬一惊,“不会是那家伙把它弄坏,不管用了吧?那个胚!”

“并非武先生弄坏,”

易勇苦笑道:“而是在下不知道该怎么用。”

程宗扬讶道:“你不是说过,贵宗的水镜之术,就来自于这面镜子,怎么会不知道用法呢?”

易勇拿出那面方镜,“鄙宗的开派祖师当日曾得到此镜,从中悟出水镜传讯之法。但此后灵飞镜便消失了,鄙宗历代宗主都无缘一睹。在下从程先生手中得到此镜,已是三生有幸。只是在下用尽术法,都未能让此镜显影。”

说着露出惭愧的表情。

程宗扬拿出那面镜子。镜子是长方形的,有两只手掌大小,表面是淡淡的灰色,周围有一道窄窄的边框。虽然是第一次看清它的形式,却感觉很眼熟……翻过来,镜子背面镂刻着“灵飞”二字,说实话,字迹不怎么样,比自己的毛笔字强得有限。镜子的厚度很薄,侧面有几个排列整齐的细小钻孔。

程宗扬道:“不会是件赝品吧?”

“不是!”

易勇声音大的让程宗扬吓了一跳。

易勇失态地脱口而出,脸上不禁一红。“此镜绝非赝品。在下虽然不知道它如何使用,但它灵力的波动却清晰之极。若是仿品,绝不会有这样的神效。”

云苍峰起身道:“程小哥受伤初愈,易勇,莫让他累着了。另外还有些事要去做,老夫先告辞。”

程宗扬随口道:“什么事?”

“小哥猜的不错,白夷族长确实被鬼王峒勒索。而花苗的苏荔族长此行却是为了刺杀鬼巫王,准备与白夷人联手。”

云苍峰道:“受苏荔族长托付,老夫向白夷族长透露此事,白夷族长大感兴趣,邀我们今晚赴宴。呵呵,白夷人的宴会最是丰盛,只怕要宴至玉兄。小哥还需静养,不必多费心力,明日便有消息。”

程宗扬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乐明珠,让那丫头去搞刺杀,也太不靠谱了。现在苏荔改变主意,正面与鬼王峒的使者交锋,有他们相助未必会输,危险更小得多。

云苍峰离开后,房内只剩易勇与程宗扬两人。

那个年轻的术士略微镇静了一些,接着说道:“此镜的灵力与我影月宗的水镜之术如出一辙,否则在下也不可能感知到此镜所在。因此此镜绝非赝品。”

程宗扬对影月宗传讯的法术十分好奇。“当日在草原文参军曾施展过水镜之术,可惜他在王大将军帐内施法,未能一见。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你们怎么能用水来传递讯息?”

易勇解说道:“鄙宗水镜之术分为五层,第一层是必须用同一处取来的水,配合灵砂,双方同时施法方能传讯。到了第二层,可随意取水,只需混入灵砂,便能传讯。第三层时,施术者只需一人,以灵砂取水,可在不同地方,同时生出两面水镜,彼此传讯。文师兄是我影月宗难得的英才,传讯之术已至巅峰,相隔数千里,传讯者仍清晰如晤。”

程宗扬笑道:“那你呢?”

易勇道:“在下只到第三层,只勉强能传讯数息。不过,”

他抬起头,“有灵飞镜的灵力辅助,在下可越阶到第四层。无论传讯的距离、时间,还是影像的清晰都远超平常。”

程宗扬好奇心起,“能不能施展一下?”

易勇取出水囊铜盆,“程先生想与何人传讯?”

程宗扬脑中同时掠过两个身影:月霜和阿姬曼。这两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此时都不知去了何方。

“我想和谁传讯都可以吗?”

易勇苦笑着摇了摇头。“程先生有所不知,水镜术是以地域为划分,在下需要知道详细方位,才能施展法术。”

详细方位……程宗扬心里一动,说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主楼第二层……”

易勇闭目凝神,融入灵砂的清水从铜盆中涌出,在空中旋转着凝成一面清澈的水镜。无数模糊的影像从水镜中一闪而过,最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咦?”

一个惊讶的声音从水镜中传来。

程宗扬笑着招了招手,“嗨!”

水镜的影像微微浮动着,映出一处卧房,一个妖艳的美妇卧在美人榻上,讶然看者自己。

那丽人罗衫半褪,露出一只高耸的雪,赤裸的下身搭着一件红绸,一手伸在绸中。雪白的瓜子脸媚态横生,除了苏妲己还能是谁?

讶然看了半晌,苏妲己忽然一笑。“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怎么包得粽子一样?霓龙丝呢?找到了吗?”

程宗扬有气无力地说道:“小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只剩了一口气,夫人却只念着霓龙丝,未免太绝情了吧?”

苏妲己美目光泽流转。“能寻来影月宗的替你传讯,想来过得不错,怎么会死得了?”

“也许我是被人绑架了,向你要赎金呢。”

苏妲己嫣然一笑,“你的命可值不了一次水镜术。咦,这位影月宗的术者修为不低,莫非是影月宗的宗主?”

程宗扬一惊,这妖妇眼光敏锐,要让她觉察到灵飞镜只怕会有后患,忙道:“夫人闺房寂寞,何不让小的早些回去,好安慰安慰夫人?”

苏妲己故意抬起身,让那只赤裸的雪抖动着高高耸起。看见程宗扬色与神授的样子,那妖妇媚眼如丝笑道:“待你寻回霓龙丝,本夫人自然有赏呢……好了,水镜术最是耗神,有什么事快些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

程宗扬收起笑脸,正容道:“这次来南荒,人手损失很大。带来的奴隶如今只剩了两人。”

苏妲己不以为意地说道:“那些奴隶死便死了。凝羽呢?”

“她受了伤。”

苏妲己坐了起来。“南荒谁能伤她?你们遇到了什么人?”

“听说是叫黑魔海。”

苏妲己脸色顿变,她粉颊时时晴,良久寒声道:“寻到霓龙丝立刻回来。那些人你们不要招惹,切记,不要说出我的名头来。”

她顿了顿,“如果被他们围上,你们就协手力拼,不要和他们多做交谈。”

程宗扬心里一讥,苏妲己这番交待貌似关心,隐藏的意思却是如果被黑魔海的人缠上,就把他们全部牺牲掉,也不能透露出她的消息。

水镜中的影像渐渐模糊,苏妲己道:“告诉你旁边那个年轻人,这次我就饶他一命,敢再来窥视,就让影月宗给他收尸吧。”

旋转的水镜化为水雾,在空中缕缕散开,易勇睁开眼睛,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

程宗扬讶道:“相隔几千里,有什么险的?”

易勇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在下曾说过,鄙宗的水镜之术大有弊病。其中一桩就是鄙宗传讯时需要倾力而为,没有防护的余力,若对方心存恶意,趁鄙宗的术者施法斩破水镜,轻则受创,重则丧命。这位夫人好厉害,在下想收起法术,都被她强行压制。”

程宗扬只是好奇,想试试影月宗的水镜术,没想到却让他在鬼门关游一圈,歉然道:“让易兄受惊了。”

易勇力耗费极大,他收起施法的铜盆和水囊,说道:“在下力已竭,无力再与先生参详此镜。待明日再来讨教。”

说着举手一揖。

云氏商会的护卫都是些豪的汉子,偏偏这个年轻的术士礼数周全,程宗扬对灵飞镜一无所知,也只好道:“好说好说。”

易勇将灵飞镜轻轻一推,“此镜请先生收好。告辞。”

乐明珠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程宗扬靠在床榻上,随手拿起那面灵飞镜。这镜子磨制的虽然光滑,终究不能和玻璃镜比,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影子的轮廓。到了这个世界,程宗扬还没照过镜子,可这会儿想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都不行。

不过在这个时代,一般的铜镜都是圆形、方形,特别还有菱形。长方形的镜子还真是少见,程宗扬再看一眼,这镜子长宽的比例怎么这么眼熟……程宗扬猛地坐了起来,这镜子的长宽比例是十六比九──标准的显示尺寸!

发现了尺寸的秘密,再看这面灵飞镜,程宗扬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一个掌上型的萤幕。

突然间,他想起一个细微的声音──背包里传来的电子声。

程宗扬一把拉开背包,拿出那支酷似遥控器的物品。那两枚怪模怪样的电池自己闲暇时已经装了进去,此刻在遥控器前端,隐隐闪动一点幽蓝的光芒。

程宗扬用发抖的手指按下遥控器的开关键,灵飞镜灰色的表面闪烁了几下,渐渐亮了起来。

镜中映出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画面正中,是一张宽大的石制座椅。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石位上,向前挺着身,用力摆出威严的表情。

他穿着一条又宽又长的黑袍,袍尾一直拖到地上。在他光秃秃的额头生着一对尖长的鬼角,皮肤又黑又干,仿佛鳄鱼的鳞片。他两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两膝分开,胯下的长袍高高隆起一团,不住蠕动。在他的座椅旁,放着两鼎石制的香炉。炉中烟雾缭绕,弥漫了整个空间。

“好甜的小嘴,”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接着刺耳的怪笑起来。

程宗扬喉头发干,他不知道灵飞镜照的是什么地方,但镜中这个生着鬼角的家伙,显然来自鬼王峒。

“樨奴,把裙子去了!”

那瘦小的使者用尖细的声音说道:“让本使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更骚……更嫩……”

使者的黑袍蠕动了一下,然后向上拉起,露出袍下一截雪白的丝裙。

那使者黑袍下竟然藏着一个女子。她并着膝,整个人跪伏在使者脚下,两手交替着,将使者的黑袍拉到腰间,露出被丝裙包裹着的浑圆丰臀。

那条白裙质地华贵,在黑暗中散发着月亮一样的光辉,引入注目。那女子上身仍钻在黑袍里,双手伸到腰间,索着解开衣带,然后挽住裙腰,将长裙从腰间褪下。

月光般闪亮的长裙滑落下来,露出一张白腻如脂的雪臀。

鬼巫使者尖声大笑起来。程宗扬心里一动,镜中的画面随之旋转,映出另一幅一模一样的画面。原来在使者的座椅对面,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从座椅上能清楚看到那女子白光光的臀部。

那女子抬起修长的美腿,卸下长裙,丢在一边,下身完全赤裸的暴露出来,然后并起双腿,乖乖翘起屁股。

虽然看不到那女子的面孔,但裸露的下体肌肤皎洁生辉,显然是个艳光照人的美妇。她臀部形状浑圆,丰满的臀又肥又嫩,细滑的皮肤光洁如雪,光润的臀沟紧紧并在一起,往下是白美圆润的大腿,流露出成熟而艳丽的风情,令人一看就心神摇一条壮的黑手从画面边缘掠过,鲁地抓住那女子的丰臀。

程宗扬吓了一跳,以为是旁边有人把手伸进萤幕。

一个身材魁伟的鬼王峒武士出现在镜面中,他腮旁肌咬紧,光亮的头皮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伤疤中伸出一支怪模怪样的鬼角。那武士抓住美妇白嫩的大屁股,鲁地朝两边分开。美妇光润的臀沟被扒得敞开,丰满的臀被扒得变形,臀沟下方,骄美的器绽露出来,被拉扯成一个扁圆的菱形。红艳的唇肥嫩而饱满,充满了诱人飞的光泽。

美妇上身埋在使者腿间,在黑袍中不停动作,显然在给那个高踞在石座上的使者旦父。在她下身,两条浑圆的大腿微微分开,一边将那张白艳的大屁股用力翘起。

鬼王峒武士毫不客气地把手伸进美妇柔艳的蜜,用砺的手指在里面鲁地掏弄。那蜜又红又嫩,脂玉般娇艳欲滴,随着武士手指的动作,柔嫩的蜜被揉弄成各种形状,柔腻之极。

“把身体交给南荒巫神的卑贱女奴……”

使者的声音尖细中带着奇异的震颤感,在烟雾缭绕的空间中缓缓响起,就像一个流淌的沙漏,使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其中。

“感受到巫神的气息了吗?”

那张白美的雪臀战栗起来,红艳的蜜涌出大量汁。

程宗扬捧着那面奇妙的镜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就像用一只掌上机看色情片,甚至还能听到声音……程宗扬把那只“镜子”侧过来!|干,侧面排列整齐的圆孔就是音孔!

程宗扬毫不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正在发生的事情。问题是,镜里的画面究竟是哪个地方?他断定自己没有见过类似的建筑。无论是在熊耳铺,还是在白夷族,都没有这样空旷而巨大的建筑,就像一座殿。

镜面里又多了几名武士,他们一边玩弄女子的美臀,一边张大嘴巴,发出低哑的轰笑。接着一名武士张开手,施暴一样抽打着美妇的屁股。

那美妇头颈埋在使者袍下,感十足的大白屁股被打得乱颤,每次手掌拍下,白腻的臀上都浮现出鲜红的掌印。

使者慢慢抬起手,武士像被丝线牵着的木偶一样同时安静下来,口鼻中发出沉重使者抬脚一蹬,像踢一件垃圾一样,将那个为他口交的美妇踢了出来。

美妇歪着身体伏在地上,柔颈低垂,她秀发如丝,额上戴着一串珠链,肩头披着一条月白色的华美披肩。上身衣饰整齐,腰肢以下却一丝不挂,赤裸着白光光的下半身。

那美妇的钗子滑到一边,发丝微微散开。她低喘着抬起脸,然后展颜一笑。

程宗扬倒抽了一凉气,那美妇容貌优雅华美,眉目盈盈如画,娇艳的红唇巧笑倩然,竟然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白夷族长夫人!

樨夫人唇瓣湿湿的,红艳的唇角悬着一丝污浊浓白粘。

程宗扬还记得迎接云氏商会的队伍入城时,樨夫人雍容优雅的气质,就像一位尊贵的王后。然而此时,这位白夷族长的妻子却向一个妖怪似的陌生人露出讨好的笑容,笑容又甜又媚。

一名鬼王峒的武士跨过来,拽住樨夫人的衣领,像剥香蕉一样将衣物从她玉体上剥了下来。衣襟束衣的金环进开,一颗黑色的大珠滚落下来,掉在美妇雪臀边。那珠子有荔枝大小,白天时看来不起眼,此时却绽放出绿荧荧的光芒,将她雪臀映得碧绿。

程宗扬心头狂跳,虽然不知道镜上映照出的是哪座殿宇,但毫无疑问,那些鬼王峒的使者已经来到白夷族!

自己没有想到,前去赴宴的云苍峰和苏荔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与白夷族长觥筹交错之际,鬼王峒的使者正在不远处享用着他妻子的体!

“祁远!”

程宗扬大声叫道。

请续看《六朝清羽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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