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对远东郭守云的这一起案子,并不是只有柳京一个人觉得棘手,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莫斯科,仍旧没有启程的乔斯巴耶夫,同样对此次的远东之行充满了顾虑。
按照之前的安排,身为远东局新任局长的乔斯巴耶夫,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莫斯科,而后再偷偷摸摸潜入远东的,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而这些眼睛里所充满的目光,有同情、有惋惜、有杀机、有幸灾乐祸,当然,还有更多的讥讽嘲笑。
自从远东局局长的这项任命公布之后,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里,乔斯巴耶夫已经先后接到十几个电话了,打电话的人身份各异,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莫斯科权力圈子里有着很高的地位。这些人在电话里以恭贺为名,旁敲侧击的说上一大堆废话,而话语中隐藏的真正用意,无非都是要求他在接任之后谨慎行事,“不该碰的事情尽量不要去碰”——远东这段时间平静的很,什么事情是可以“碰”的,什么事情又是不可以“碰”的?这内里的玄机实在经不起推敲。而最耐人寻味的是,维克托那个老家伙同样也从列宁格勒的疗养地打来了电话,只不过他的说法与所有人都不同,这老狐狸一针见血的指出,“远东问题很大,而最关键的,就是逆子雅科夫,”他甚至还在电话中直接点了郭守云的名字,说什么远东的问题必须查,彻底的查,“只要证据确凿,不管什么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对维克托的为人,乔斯巴耶夫了解的很透彻,这老家伙是典型的笑面狼,杀人从来都不用刀子,甚至连血腥味都不带,而且他看问题的眼光之准,几乎是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为了能够搞掉坐镇列宁格勒的索布恰克,激进派的势力策划了半年之久,前后设下紧密关联的十几个陷阱,网络了大大小小的二十几个证人,最终才与月前将一顶叛国罪的帽子扣到了索布恰克的头上。可随后,维克托去了一趟列宁格勒,短短不到一周时间,整个案子被他系数翻盘,激进派设下的圈套,被他一五一十的全都揭了出来。最后,为了保存颜面,激进派不得不与他们达成妥协,索布恰克不仅没被打倒,反而顺顺当当的坐上了列宁格勒市长的宝座。仅从这一起事件中,维克托的能力就已经展露无遗了。想想看,像这么一个人物,他如果对远东的一切没有把握的话,怎么可能显得如此慷慨大方?
“远东的水很深啊,深的足以淹死很多善泳的人,这次过去,或许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在莫斯科的家中,乔斯巴耶夫翻看完了莫斯科局目前所掌握的远东情报,不无感触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要想在远东顺利的拿下郭守云,那有一个关键人物必须拿到手,而这个人就是雅科夫。这段时间,安全委员会内部的调查工作只是初步展开,但是雅科夫的部分问题便已经暴露出来了,除了巨额资产来路不明之外,他的问题多的不可胜数,而单就资产一项,其中的绝大部分,便都是在其远东履任之后出现的。莫斯科局的专项调查组相信,这数额超过千万卢布的黑金,肯定都与横霸远东的郭氏集团有关。因此,只要拿下雅科夫,撬开他的嘴巴,就能顺藤摸瓜将郭守云兄弟俩揪出来,而在此之后,维克托也跑不了。
可话说回来,雅科夫真的那么容易拿下吗?对此,乔斯巴耶夫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而他这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来源于三个方面:其一,他接任远东局局长的消息封锁很严密,可以肯定的说,在今天之前,局外人绝对不会获知这方面的消息。因此,以有心算无备,在成功率上还是有一定加持的。其二,作为助手的柳京老成持重,他此前一天便已经带着一小队阿尔法行动组悄悄潜入了哈巴罗夫斯克,从目前的情况看,远东各方对这一点还毫不知情。其三,莫斯科局在远东并非没有根基,过去所建立起来的庞大线人网络,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支撑起今后的行动。昨天与远东的通话中,柳京提到一个叫布热津斯基的人,此人便是安全委员会设在远东的密探,他现在成功的打入了远东一个最大的地下黑手党组织,并成为该组织中一个地位较高的头目。正是从他的口中,柳京得知这个黑手党组织与郭守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他们现在正在策划着护送雅科夫离境的计划。
在昨天的通话中,柳京很谨慎的提出了一个密捕计划,他认为,目前郭氏兄弟在远东的势力过于庞大,因此,要想公开的抓捕雅科夫,显然危险系数太高,所以,从这个角度考虑,柳京打算再等一等布热津斯基的消息,最好是在雅科夫离开哈巴罗夫斯克之后再动手。
乔斯巴耶夫赞同了柳京的这个计划,他觉得,既然雅科夫要出逃,那势必要赶在他这个新任局长履任之前离境,那也就是说,郭守云的行动应该就在这两天了,如果能将他庇护雅科夫的动作这个现行,那这远东战役的一仗,就算是来了个开门红。
不过,事情会这么简单吗?不知为什么,乔斯巴耶夫现在心里总有一种不太稳妥的感觉,隐隐约约中,他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只是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后面,乔斯巴耶夫叹息一声,这才将桌上的一大堆文件拿起来,放进了摆在桌边的一个行李箱中。
此时,书桌上那个小时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的刻度,再过三个小时,到中午的时候,他就要登上前往远东哈巴罗夫斯克的专机了,而那里有什么样的局面在等着他,如今还是一个未知数。
能不能从远东活着回来,这个问题现在并不是乔斯巴耶夫所担心的,对于他来说,“生”与“死”只不过是两个迥然相对的概念而已,自从当初加入安全委员会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从二十四岁开始,到如今的六十六岁,乔斯巴耶夫感觉上帝已经很眷顾他了,三十二年的克格勃特工生涯,他都平平坦坦的走过来了。而今,他的夫人已经与六年前去世了,唯一的女儿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人,还成了国际刑警组织中颇有前途的一员,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
想到自己的女儿,乔斯巴耶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微微偏过头,朝桌面左侧的一个相架看过去。在那个七寸的相架里,是一位身穿深蓝色苏籍国际刑警制服的年轻女人,得体的制服、阳光的笑容、垂出船帽外的顺滑金发,将这个容貌秀美的女人装点的青春飒爽而且灵气十足。
“阿芙罗拉,我的天使,你当初的选择是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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