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霍多尔科夫斯基从信封里拆出来的,果然就是华盛顿为郭氏集团“王安收购”一事所开出的四项优惠措施合同,而在这思想优惠措施中,美国商业部给出的条件是,在郭氏集团将王安公司原有十二项专利转让之后,商业部将会给予新组建的“王安公司”包括:出口汇税、商业税、进口兑税、产品审核等四个征税标准以及审核标准的“基于本土企业的最惠待遇”。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这四项所谓的最惠待遇绝对是求之不得的,因为那意味着整个公司在进出口、征税以及产品市场审查等诸多方面,都能享受到与美国本土企业同等的待遇条件。可对于郭守云来说,这四项待遇纯粹就是华而不实的狗屁,别忘了,他的经营之道在于官商,在于政商之路,在有了政治力量的支持下,所谓“基于本土企业的最惠待遇”又怎么能满足得了他的需求?他所需要的是比“本土企业”更加优惠的待遇。
正因为如此,他在听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转述之后,直接就把这一场外交陷阱定为了赤裸裸的阴谋,美国人是既打算安排他入局,又压根没打算用“好饵”,这群王八蛋纯粹是抱着空手套白狼的目的来的。
“王八蛋们打算玩我?”耳朵里听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略带讥讽的“朗诵”,脸上维持着一种毫不做作的惊喜笑容,郭守云心里暗恨,“得,那就玩吧,咱们好好的玩,玩痛快点。”
“真是……一份丰厚的见面礼,”读完了文件上的内容,霍多尔科夫斯基淡然一笑,将厚达数页的文件重新折起来,漫不经心的装回信封里,而后就那么随手一抛,扔到郭守云身边的桌面上,笑道,“华盛顿实在是太看得起你们郭氏了,这头回见面的出手就显得如此阔绰,啧啧,令人叹为观止。”
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比郭守云随性的多,而且他本身也同美国人没有什么关联,更没打算在那边投资立项,因此这说话上也没有什么顾忌,当然,由于没有中国人性情中的那幅含蓄,他也不会去在乎什么外交场合不场合的。他所讲究的只有一个利益,有利益就有好脸色看,没有的话,不管是谁,都得听风喝雨。
老实说,郭守云对霍多尔科夫斯基这种快意恩仇的做派着实有几分羡慕,不过他却知道,自己不能像人家那般去做,毕竟郭氏在美国已经有了利益,而凡是牵扯到利益的地方,自己就不得不应酬,不得不把事情做得更隐蔽一些。
“暗刀子捅过来,那就绝不能明枪戳回去,哪怕双方的脸皮已经破的千疮百孔了,这层表面的情分也得继续维系下去。”什么叫合作啊,这就叫他娘的合作,尽管很憋气,但郭守云也必须的遵守游戏规则。
“请转告基辛格先生,”笑容满面的将那个信封拿起来,慎之又慎的将它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郭守云一边伸出手去与老头握手,一边用真诚到令人感动的语气对那位翻译说道,“他为我带来的这份礼物,我一定会倍加珍重的,请他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华盛顿肯定会为今天他们对郭氏集团的支持而感到庆幸的,毫无疑问,无论对美国来说,还是对俄罗斯联邦来讲,这都将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决定。”
翻译将郭守云的原话一五一十地讲给早已对此心知肚明的基辛格,如果说老头听不出两位巨头的明嘲暗讽,那就是骗人的了,不过外交家最大的特点与政治家相同,那就是脸皮厚,雷打不动。他对此作出的唯一反应,就是带着一脸诚恳的笑容,与郭守云友好地握了握手,随后还不忘客套上两句官话。
一场夹带了阴谋的初次会面过去,自然也就到了正主出现的时候了,在落座之后,郭守云就考虑,今天这事克里姆林宫方面肯定知情,他们甚至还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明明自己都危在旦夕了,还琢磨着怎么害人呢,今天这口怨气要是不能给他们现时报回来,那这一趟自己可就真成找气生来了。
在原本属于巴季茨基的椅子上重新坐下,郭守云偏头朝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了一眼,一个眨眼的动作,送去一个不知对方能不能领会到的暗示。
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看到了这个眼神,他不动声色的伸出右手,用中指在桌面上随意地敲了敲,而后手掌一偏,看似不经意的竖了一下大拇哥。
对方这么一个超级简单的动作,郭守云马上就心领神会了,他知道这其中隐含的意思就是:“你领头发难,我跟进。”
有了这一番心理的沟通,郭守云的心就放下来了,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有了“老霍同志”的配合,那要给美国人和克里姆林宫制造点麻烦实在太简单了,随便整个辄出来,也能让他们双双下不来台。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因为作为正主的总统先生还没有出现,两位巨头、一位美国客人便进行了一番既没有养分但是却火药味十足的闲谈。双方从当下的国际关系扯到俄罗斯联邦内部的所谓“共产主义复兴”,再聊到欧洲各国的经济社会状况以及一些人文方面的趣谈。
所实话,谈这方面的东西,郭守云并不十分在行,他擅长的是“暗室协商”,而不是这种公开场合下的外交性磋商,也就是说,他最擅长的都是很实用的歪门邪道,要走正道的话,他绝对比不上曾经从事过共青团工作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当然,更比不上见多识广的基辛格。因此,在这段时间里,他基本上就是听,开口发言的时候很少。不过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言谈很有攻击性,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他似乎与基辛格很不对路,对方要说一个“白”的,他就非得抓一个“黑”的出来讥讽一下。
比方说:基辛格在谈到俄罗斯民主构建的时候,宣扬全民投票的美国式民主,而霍多尔科夫斯基马上就给他扔回一个由“孔多赛悖论”形象化过来的“阿罗不可定理论”,一针见血的指出所谓民主政治的内在弊端;基辛格探到英国的绅士风度,霍多尔科夫斯基就要提一提普鲁塔克那句被丘吉尔引用的名言:“对他们的伟大人物忘恩负义,是伟大民族的标志。”而当前者提到法国人的浪漫优雅时,后者就毫不犹豫的谈一谈法国著名喜剧家路易德菲奈斯的名言:“高卢雄鸡的最大特点在于,即使踩着烂屎,也要引颈高歌。”
说真的,类似这样的谈话,郭守云还是第一次有幸听到,他不得不承认,要谈到博学,霍多尔科夫斯基绝对要胜他数尺,而基辛格的沉稳健谈,则更不是他所能比拟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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