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玲坐在后车座上,打开窗户,回头望去。只见荒滩上,杂草四布,乱石横陈,几大丛芦苇在风中摇晃着白色的絮子,刘常宏光着身子站了起来,默默地望着她这边。
黑夜的背景,星光不多,荒芜的河滩,刘常宏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他只剩下的骨架般的高大身形,胡子拉喳,在风中显得那么扎眼,深深地刺痛了胡玲的心,让她泪流满面。
而黄芸芬很快转了个弯,胡玲再也看不见刘常宏了。她才扭头回来,抹了抹泪,对黄芸芬道:“妹子,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哼哼!都是他自找的!他要不是躲到我家里,我也会想办法勾引他到我家里,然后这样对他的。”黄芸芬冷哼着,一边开车,一边回应。
“妹子,你们之间到底……”
“都过去了,玲姐,不要再提了。”
“唉……”
车里安静了,胡玲默默地坐着,不时就回头看了看。可是她再也看不见刘常宏了,但刘常宏最后的形象刻在她的心里,永远也抹之不去。
回到别墅里,黄芸芬很开心,进主卧室睡去,一觉就是大天亮,感觉睡得很舒服啊!而胡玲情绪有些低落,去客房睡了,但却是失眠了。
胡玲的脑子里反复都是刘常宏的形像,那被折磨的惨样,怎么也睡不着。到了深夜十二点时,她实在是憋不住了,起身,穿衣,然后出门,驾着自己的车,朝着那边的荒滩开去。
如此的时候,她的良心上极受煎熬,觉得还是将刘常宏找到,先带到自己的派出所里好好照顾一下,然后再上报区公安局吧!她真心没有想过用刘常宏换取那二百万的赏金,就算是要赏给自己,她也坚决不会要的。
而在隆西河边的荒滩上,刘常宏站在那里,看着黄芸芬的车离开了。他那双眼里燃烧的只是复仇的怒火,但也是在寒风中站了足足有五分钟,忍受着彻骨般的寒冷,直到再也看不见黄芸芬的车了,便马上低身拿起自己的衣物袋子,一样一样地穿了起来。
那夜游河而逃,刘常宏的身上全是水,黄芸芬扒了他的衣服裤子之后,也没有洗,就那么皱成团子丢着,所以这十来天过去了,衣服裤子都有些发霉了,润润的,穿在身上也凉凉的,但总比没有的好。当然,内裤剪破完了,没法穿,只能扔在那里。
一切搞定,刘常宏穿着还湿着的皮鞋,朝着荒滩外面的山岭跑去。袖子、裤管都被剪开了,如同身体没有遮盖,这一跑动起来,更是破布条子飞啊飞的。他真是感觉到脚下太虚浮了,下盘极为不稳定。不过,他拼出了老命,踏着河滩上一块块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和大石头而行,东倒西歪但也算还是没有倒地。
踏石而行,这是刘常宏不想让自己的足迹在河滩上留下过多。在他的心头,还以为王建亮等人要干掉自己呢!
五分钟之后,刘常宏累了满身的大汗出来,身子虚得要命。但他已经出了河滩,在没有路的环境里,一头扎进了山岭里,往着林子和沟谷的深处奔去。
终于,刘常宏实在是跑不动了,两条腿如同灌满了铅,沉重而酸胀,累得张着嘴呼呼地大喘着。那时,他已跑过了好些废弃的长满的枯黄野草庄稼地,进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废弃小村子。
小村子看来早已被人们遗弃多年了,不少的土墙房子或者石板瓦房都倒的倒,塌的塌,少有完整的,根本没有一丝的人烟气息。小村子通往河边、西河城区的路,完全被树木和野草占据着。倒是有不怕冷的山鼠在草丛里、在房屋的废墟里爬行,似乎在寻找着食物。
刘常宏勾着头,双手撑着腰,站在一棵大柏树下,喘着粗气,双眼四处扫望着。他觉得这里还是个不错的落脚点,休息了好大一会儿,觉得稍稍有点力气了,才选定了一处尚好的瓦屋,然后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过去。
那是被竹林和各种树木包围着的瓦屋,两开间,带一个做厨房和猪圈的偏房,但垮塌了一大半了。房前的石板院坝里,有好几棵小柏树挤破了石板之间的缝隙,在夜风中摇摆着。而不少的石板缝隙之间,都是长着一串串生命力极强的茅叶草,草叶已黄,在风中晃得“哧哧哗哗”的,白色的草穗在风中飘荡如一面面的小旗。
刘常宏来到了那处瓦屋里,四处看了看,倒还能望见刚才他被丢弃的河滩地点。他马上来到瓦屋的破檐下,靠着挡风墙壁一屁股坐下来,呼呼地喘了好久,然后才又行动了起来。
这样的时候,刘常宏很冷,需要一堆火啊!他在瓦屋外的院坝里,拔了很多干燥的茅叶草,然后又到竹林里捡了不少的干竹叶、竹枝,拿回屋檐下。接着,他找到了两根干透的枯竹,费力地折断,也带了回来。
刘常宏用力踩破了枯竹,让之破开成条状,然后折下一片竹条来,长约一尺,宽有五公分。他两手拿着竹条,将之在另一片更大的竹条上做横躺切割磨动,真是拼了老命,磨得“嚓嚓”作响。
大竹条的周围,堆着不少茅叶草绒状的白色穗子。随着刘常宏疯狂的磨动竹条,竹条受热碳化,产生了火星子,不多时有青烟冒起。刘常宏已是一头大汗,两臂胀酸不已,却是咬着牙,一边继续磨动,一边吹着火星冒烟处。
两分钟的磨动和吹气之后,火星子大了,白色的茅叶草穗子燃了起来。那一片不过两巴掌大的小火苗燃烧着,却让刘常宏心头温暖无比。他马上小心地继续吹着火,然后加上竹叶、竹枝、竹条,让火燃得越来越大,将更多的温暖带给了他。
那时,刘常宏已是累得筋疲力竭,体力完全透支了。他坐在地上,望着熊熊的火苗,不停地喘着,自然也是烤着身上发霉的衣物、鞋袜。
不知过了多久,刘常宏休息得差不多,感觉体力还是恢复了不少。他找了些枯竹回来,踩破了,继续添着火,烤着。最后,火堆灭了,他将灰烬拨开,露出下面烧得发烫的三合土,又找了不少的竹叶,在三合土上铺出了厚厚的床,打算躺在上面先过一夜。
也就在那时,刘常宏站在自己的“床”面前,不经意地朝着河滩那边望了望,竟然看到了车灯光闪闪晃晃的,一辆黑色轿车驶向了鹅卵石河滩上。
刘常宏还是惊了一跳,暗暗联想到了什么。难道……胡玲或者黄芸芬还是向王建亮他们告密了吗?可眼前那车停了,大体就停在黄芸芬停车的地方,车里跳下一个人影来。
刘常宏当场又是一震,虽然离着有三百米的直线距离,但他认出来了,那人影真是胡玲。这女人生得高大健壮,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形还是起伏有致的,此时被风吹乱了黑发,倒是有几分气质。
唉,看到只有胡玲一个人,刘常宏心里安了许多,倒还有些感动的。至少这个女人不像黄芸芬那么恶毒,而且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上起来还挺爽。
而那时的胡玲一下车,看到刘常宏所在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心里突然升起了担心来。她四处望了望,居然没有发现刘常宏的足迹,觉得好是奇怪。呵呵,这倒是刘常宏踏着鹅卵石和河边石头离开造成的效果。
胡玲想了想,觉得刘常宏那种状态,冷得不行,一定是躲在什么芦苇丛或者旁边的山岭里去了。于是,她四处走动起来,大声喊着:“刘常宏!刘常宏!傻子!傻子,你出来啊,我带你回我家!傻子,你出来……”
荒滩之地,胡玲的声音显得有些小了,没有谁能听见。只有刘常宏站在这边的瓦屋檐下,听得清清楚楚的,心中已然有些感慨。显然,他心有别的想法,是断然不会跟着胡玲走的。
没过多久,胡玲没有找到刘常宏,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得回自己车里,发动起来,没有回黄芸芬家里,而是回自己家去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在心里对自己好妹子的感情都淡薄了一些。
刘常宏见胡玲开车走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倒在自己做的床上,拿不少的竹叶盖在身上,睡吧,就在这里好好恢复吧,然后找黄芸芬好好算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