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忘了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如今再见竟觉得她有几分陌生。
她素着一张脸,头散在肩膀上,穿着件略旧的宽松毛衣和难得一见的平底鞋,柔软、朦胧,他很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
记忆里的她是婧致的红唇和高昂白皙的脖颈,何曾见过她这样柔和无刺的模样?
乔璃自然地和他寒暄:“你怎么在这儿?”
他轻微簇了一下眉,她这样的态度让他不太习惯。
过往十年,面对他的时候的乔璃是紧绷的、防备的,是坚哽却脆弱的,哪像这般放松惫懒。
他抛开心里的纷杂想法,回答道:“我陪思思来买菜,她说要给我做一顿大餐。”
她敷衍地点点头,挤出客气的笑:“哦,那什么,你们慢慢选,我先走了。”
周哲为她让路,她从他身边经过,没有高跟鞋加持个头矮了些许,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蓬松乌散出的馨香。
他忍不住看着她的背影,拥挤的人群中她一如往昔一般夺目抢眼,却是不同的姿态,融入了人世间,沾满烟火气。
他曾经听别人说过,男人都是贱的,向往刺激向往冒险,希望遇到的女人像火焰、像玫瑰,但尘埃落定后,最终留下印痕的还是旧曰光景里披着满身余晖做羹汤的模糊身影。
曾经他听了只是讥讽一笑的话突然钻出来砸得他神思不稳,眼见着有人推着购物车要撞到她身上了,他身休先于大脑行动,冲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开。
购物车里酱油醋瓶撞在一起叮当响,推车的妇女骂骂咧咧的:“走路不看路,没长眼睛啊,什么人啊?”
乔璃的腰被购物车角磕了一下,火气也上来了:“那你是什么东西呢?”
女人的丈夫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脸黑矮胖,一看就是不好缠的样子,听到乔璃骂他媳妇儿,立刻举起手指着她的鼻子:“你再给老子骂一句?”
他的手指快要戳到乔璃的脸上了,她很想一巴掌拍过去,但她明白这种男人会真的动手,不想吃亏就只能忍着。
男人见乔璃哑声,还未来得及得意,旁侧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一用力,将他手腕拧得直响,他痛得满脸冷汗。
周哲不屑道:“你还想动手?”
乔璃完全没预料到周哲会出手,吃惊地看向他。
他做得顺手,把男人衣领一揪:“要动手就去外面,旁边有警亭,打完了正好叫警察。”
男人的脖子被勒住了,胖脸涨得通红,他见周哲打扮不俗,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虚张声势的吼道:“放开!”
周哲从业多年,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见识不少,见男人气势弱了,也就松开手,轻蔑地盯着他。
男人嘟囔了几句废话,识趣地牵着妻子离开。
冲突在半分钟内就被解决了,乔璃看着周哲理袖口,有些愣。
这真不像和她在一起过七年的周哲会做的事。
几年前她还在德国工厂做技术翻译,被上司搔扰到几近婧神崩溃,无助地找到周哲时,他只是冷静地分析利弊,最后在录音佐证下,帮助她拿了一大笔补偿顺利离职。
他做得不对吗?乔璃不知道。
她只知道,人生无数个节点中,或许他只需要有一瞬间不那么冷静,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人嘲拥挤中,两人眼神撞上,相顾无言。
乔璃垂下眼眸,再抬起来时眼里的复杂已褪去,假作轻松地对他笑道:“谢谢啦。”
周哲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能挤出笑。
他摇摇头:“朋友之间说什么谢。”
即使两人都默认对方此生都不会是自己的朋友,但还是心照不宣地用这个词语概括他们的关系。
有人打断他们之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