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刺客伏诛
“啊!”毓灵尖叫一声,下意识的伸出右臂向前一挡,身子尽力向後退,然而刺客的身手明显比她快得多,寒芒一闪,锋利的匕首已穿透她的冬装,划破了她娇嫩的胳膊,殷红的血瞬间冒出来。
毓灵顾不得手臂上的剧痛,拼命的向後缩入马车最深的角落。
刺客见一击不中,当下抬腿一踹,将车门踹破,身形微动就跳上车去。
毓灵惊惧万状的缩在马车的角落,眼睁睁看著刺客握著匕首凶狠的朝自己扑过来,难道今日便要命丧於此了吗?她颓然认命的闭上了眼。
然而,意料中的剧痛却并未来到,反而有一个温热的躯体轰然压到她身上,毓灵奇怪的睁开眼,却见那刺客倒在自己身上,口洞开,血流如注,一柄锋利的雁翎刀从她口透而出。
紧接著毓灵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起来,撞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强壮膛。
“灵儿,你没事吧?”宇文振韬紧紧抱住她,一脸紧张的关切问道。
这一番变故事出突然,当时宇文振韬离毓灵的马车足有十丈之遥,当听到她的尖叫声时,刺客已踢破车门闯进去,千钧一发之际,宇文振韬急中生智,抽出腰间的佩刀,全力投掷过去,这一下含怒出手,那雁翎刀灌注了他全身内力,气贯长虹般破空而至,刺客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刀刺穿了腔。
当目光接触到她受伤流血的手臂,宇文振韬毫不掩饰满脸心疼的表情,冲著闻讯赶来的士兵大声吼道:“快,快叫大夫!”
毓灵却冷冷推开他,挣扎著站起来,走到那刺客身旁。那名女刺客口被刀刺透,鲜血染红了青衣,眼看就要不行了,可是一双凌厉的眼睛却满含恨意的死死盯著她。
毓灵震惊於她眼中无边的恨意,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呸……像你这等……毫无气节……不知廉耻的贱人……人人得而诛之……可恨我……”刺客断断续续的说著,眼中满是怨毒的神色。
“住口!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宇文振韬冷喝道。
“哼……还有你……楼振韬……你这个卖国贼……你们两个……苍天有眼……不会放过你们……我诅咒你们……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未等她说完,宇文振韬忍无可忍的猛地拔出她前的刀,满腔鲜血瞬间喷洒出来,她闷哼一声,缓缓气绝倒地,眼睛却仍然不甘的圆睁著,带著无尽的怨毒和仇恨,死死地盯著他们,仿佛要把地狱的诅咒带给他们。
这惨烈的一幕让毓灵如坠冰窟,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颤抖,俏脸惨白如纸,她捂著嘴,好想大哭一场,可是却哭不出来。
她这模样让宇文振韬揪心不已,上前一步想扶起她,却被她嫌恶的一把挥开。
“走……走开……不要你碰我!”毓灵哑著嗓子,虚弱却固执的推开他的手。
突然四周安静下来,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宇文清岚威仪而浑厚的声音传来:“发生了什麽事情?”
听到他的声音,毓灵身子明显的僵了一下,低著头缩成一团。
宇文清岚目光如炬,迅疾的扫过气绝倒地的刺客和一身血污的毓灵,最後停留在血染战甲的宇文振韬身上,缓缓问道:“六弟,这是怎麽回事?”
宇文振韬不敢隐瞒,言简意赅的报告了一下,一边汇报一边关切的瞟著毓灵,担忧之情溢於言表。
宇文清岚静静听完汇报,琥珀色的眸子停在一脸戚容萎顿於地的毓灵身上,却并没有上前扶起她,只是淡淡的吩咐道:“让郡主受惊了,既然马车坏了,就暂时到朕的车撵上来治伤吧。”
这时原本此刻打昏的宝珠也被人解救出来,匆匆赶过来,扶起跪坐在地上的毓灵。毓灵见到宝珠平安归来,心里略松了口气,任由她扶著蹒跚的上了宇文清岚的御撵,全然不知身後的宇文振韬怅然若失的盯著她的背影呆立了很久。
待毓灵登上御撵,随军大夫已经赶到,忙上去为毓灵包扎伤口止血上药。
毓灵任由大夫治伤,手臂流血不止,殷红的血迹染红了罩衫,她却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旁人摆布,不哭不闹也不喊疼,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治完伤,她一声不吭的静静卧下,失血过多加上神的极度疲累,使她很快坠入了梦乡。
大夫拎著药箱退出来,见宇文清岚负手而立,忙跪地行礼。
“她怎麽样了?”宇文清岚平静的问道。
“托陛下鸿福,郡主只是受了些皮伤,不曾伤到筋骨,静养几日就好了。”
宇文清岚微微颔首,大手一挥让大夫退下。
御撵的空间挺宽敞,几乎是个活动的小房子。毓灵在床上昏睡,宇文清岚则静静的坐在一旁看军报。
不知过了多久,灯花突然爆起,宇文清岚抬起头,揉揉酸胀的太阳,耳畔传来毓灵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他放下手中的奏章,轻轻的站起身走到床前。
即使在梦中,她也是深锁著蛾眉,长如蝶翼的睫毛在白皙的瓜子脸上投下深深的影,整个身躯像小猫一样无助的蜷成一团。
宇文清岚伸出宽厚的大手,柔缓的抚过她苍白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第075章 龙城阙
“三哥……三哥……快跑……”
酣睡中的毓灵喃喃低语著,宇文清岚听清她的呓语後脸色一沈,琥珀色的眸子泛起森冷的寒芒,迅速的收回了在她脸上轻抚的手,神色复杂的盯著她看了半晌,才慢慢踱回到案前继续读奏章。
毓灵在御撵上只待了一晚上,毕竟与帝同撵是不合祖制的事,正常情况下只有皇後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不过毓灵一点不稀罕这份殊荣,所以第二天当宇文清岚吩咐她离开时,她没有表示出半点不舍,淡淡的谢恩,起身平静的告辞。
当她退到门口时,宇文清岚突然开口道:“如果你决定留在朕身边,朕希望你抛下过去的一切,尤其是跟六弟的恩怨纠葛,你明白吗?”
毓灵愕然,继而冷笑道:“陛下多虑了,我跟您尊贵的兄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如此最好,你下去休息吧。”宇文清岚眼中的锋芒一闪即逝,脸上神色恢复了淡然。
毓灵憋著一肚子气回到已经修整好的原先的马车上,又想起昨天的刺客事件,没想到她在元魏人的心目中已经彻底沦为卖国贼了,这对她无疑是个沈重的打击。不过自幼命运多舛的她生坚强乐观,经过一夜的调整和思考,她已经想透彻了,以身殉国一死了之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活下去却需要更大的勇气,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应放弃。
如今元劭已安全逃脱,为元魏留下了复国的火苗,元魏幅员广大,虽然北方陷落,南方尚有大片沃土,届时太子只要登高一呼,必然万民响应,重新聚集力量与北燕抗衡,未尝没有翻盘的希望。而她,潜伏敌後,伺机而动,虽然宇文清岚现在看不出有什麽弱点,但是人总有弱点,她只要耐心等待,细心寻找,总有一天能给他致命一击,为国家为父母报仇雪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哪怕前途坎坷,她也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这麽想著,毓灵很快从颓废的情绪中走出来,按时喝药,积极调理身体,很快她胳膊的伤就痊愈了。
随著车队越往北走,天气也越发寒冷刺骨,先是飘起细小的雪花,而後变成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不过习惯了寒冷气候的北燕将士却丝毫没有放慢行军的步伐。越接近燕京,人们脸上期盼的神色也越浓,毕竟背井离乡远征数月,难免归心似箭了。
某日清晨,毓灵在迷迷糊糊中被车外喧嚣的欢呼声吵醒,她浑身裹著厚厚的白狐裘,慵懒的坐起身,掀开车帘朝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城肃然伫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不用说,这就是燕国的京都龙城了。
队伍行到城门前,就被前方乌压压的迎驾人群挡住,前面几排是朝廷官员,後面则是普通民众。
北燕大破元魏,攻克洛阳的好消息一传入龙城,满城百姓都沸腾了,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举国同庆。
北燕虽是北方大国,但毕竟处於关外苦寒之地,资源贫乏,因而历代燕帝无不竭尽全力扩张领土,尤其是宇文清岚继位以来,东讨西伐,南征北战,北燕的领土扩张了几乎一倍,如今更是一举拿下幽州、并州及关中平原等大片沃土,其功绩之高早已超过了北燕历代皇帝,在燕国人心目中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因而听说大军班师回京的消息,百姓都纷纷自发前来迎接御驾亲征凯旋而归的英武君王。
宇文清岚一袭玄紫轻裘,庄重威仪的步下御撵,面含微笑的接受臣民们虔诚狂热的跪拜欢呼。
“大燕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声,震得城头厚厚的积雪簌簌落下。
毓灵皱了皱眉看了一会儿,便怏怏的放下窗帘,眼前的一幕令她隐隐不适。在她的印象中,皇帝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吗?这麽不分尊卑,与民同乐,在等级森严的元魏简直不可想象,就算是以亲和爱民著称的太子元劭也不曾与百姓如此亲近过。
宇文清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皇帝呢?
在直上云霄的狂热欢呼声中,毓灵静静的思索著,随著车队缓缓驶入高大幽深的墙之中。
龙城的皇远不及洛阳皇的金碧辉煌、巧雅致,其建筑风格厚重肃穆,别有一派大气恢宏的景象。
毓灵被安顿在清晖殿,这是一间小小的苑,陈设干净简单,除了随侍的宝珠之外,只配了一个太监两个使女伺候,想当年她在洛阳的碧霄是何等美轮美奂,奴婢成群,两相对比,真是有天壤之别,不过毓灵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何况她当年还曾经历过浪迹天涯的清苦生活,所以心中并不介意。反倒是宝珠嘴巴翘得老高,替自己的主子委屈不已。
宇文清岚的归来令原本死气沈沈的皇内苑顿时百花复苏,这一晚中主位的正阳更是灯火通明。
被壁炉熏得温暖如春的内室中,皇後段氏温婉的伺候著宇文清岚摘下沈重的冕冠,除去繁复的礼服。
段皇後出生燕国名门贵族,难得的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品端方,自十六岁与宇文清岚大婚至今已有十二年,膝下有一子一女,帝後感情和睦,相敬如宾。
段皇後痴痴凝望著自己的皇帝夫君,数月不见,他清瘦了几分,但却显得更加威仪俊逸了。
“梓童这麽看著朕作甚?”宇文清岚一边任由皇後伺候自己更衣,一边含笑道。身为皇帝的他大多时候都是威仪严肃的,偶尔笑起来却如春风拂过柳堤,说不出的风流俊赏。
“没……没什麽。”段皇後秀脸酡红,这麽多年的夫妻了,每次见到他这般迷人的笑容,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宇文清岚笑意更深,伸手执起她的柔荑,戏谑道:“朕知道了,梓童是想念朕了。”
“陛下好没正经!”皇後娇嗔的斜了他一眼,突然神色整肃的提醒道,“陛下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哦?什麽事?”宇文清岚心不在焉的把玩著她的纤纤玉手。
“陛下此次出征新纳的美人,臣妾做主暂时安排在清晖殿,不过她如今无名无份的住在中,到底与礼不合,请问陛下准备赐她什麽封号?”皇後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打量宇文清岚的脸色,宇文清岚出外征战这麽多次,这是头一回带女人回,说心里一点不酸是不可能的,但她早就明白自己的夫君是帝王,妻妾成群是理所当然的,与其在这种事情上跟他为难,不如为他排忧解难,做他的贤内助,帮他管理好後。
“多亏梓童提醒朕,差点忘了这事,朕看……就册为婕妤吧。”宇文清岚淡淡道。
婕妤的等级不过是正三品,若是参照毓灵原本正二品郡主的身份,至少也该封个九嫔之位吧,何况兰陵郡主据说是元魏第一美人,段皇後原以为宇文清岚定然十分喜爱她,经他这麽一封却又让她吃不准了。
“那赐什麽号呢?”皇後又问。按照规制,除皇後和正一品妃外,每个妃嫔都要赐号的。
“……珍吧。”
“贞婕妤?好,臣妾记下了,明日就下诏册封。”皇後微笑著颔首道。
宇文清岚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回身一把抱起了皇後,身旁的女识趣的低头退下。
大红色的帷幔层层落下,掩去满室春色……
第076章 群芳百态
翌日,正阳中後妃嫔济济一堂,皇後高高坐於主位。
毓灵静静的跪在正阳大殿, 听宣旨太监用尖细刺耳的声音宣读她的册封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独孤氏毓灵名门佳媛,人品贵重,端方识礼,贞德淑慧,仰承圣谕,册封为贞婕妤,赐居清晖殿。钦此!”
好个贞德淑慧,好个贞婕妤!
明明知道她不是清白之躯,却赐她这个“贞”字为号,分明是在羞辱她,讽刺她不贞不洁了。
在妃嫔们的窃窃私语中,毓灵长长的指甲死死嵌入手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中翻腾的愤怒情绪,当她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甚至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臣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段皇後此时缓缓走过来,她身著玫瑰红鸾鸟朝凤绣纹华服,高高挽起的云髻上斜著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贞婕妤免礼。”皇後落落大方的笑著挽起毓灵的手,“果然是我见犹怜的美人,难怪陛下垂青。”
段皇後的笑容真挚,面容亲切,让人一见就容易生出信任亲近之心。
“谢皇後娘娘谬赞。”毓灵谦虚的回道,盈盈直起身子。
“本先为你介绍一下各位姐妹吧。”皇後挽著毓灵的手为她引荐各妃嫔,毓灵也借此初步了解了北燕後的规制。
与元魏的後制度十分相似,後之中以皇後为尊,执掌中,皇後之下设贵、德、淑、贤四妃,均为正一品,而後是正二品的九嫔,再往下设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
宇文清岚登基十二年,醉心国事,又常年戎马征战,对於闱之事并不甚热衷,所以至今後正五品以上的妃嫔尚未满额,四妃只有德妃和淑妃,九嫔才有五人,加上婕妤、美人、才人,妻妾加一起总共不过十数人,其中不少还是和亲联姻的政治婚姻,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中算是後规模小的了,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富贵王爷的妻妾人数。
毓灵清澈莹亮的眸子平静的掠过!紫嫣红的各妃嫔,将她们或鄙夷或敌意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唯一让她有点意外的是个身著月白色软烟罗裳的娴静柔美的女子,她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讶异和喜悦。
“贞婕妤,这位就是淑妃了,以前的武安公主,你们俩该好好亲近。”皇後含笑介绍道。
难怪第一眼就觉得面善,原来这位淑妃就是顶替她和亲的长乐王之女元蕙芝,算起来还是自己的表姐,没想到在深竟还能遇到亲人,毓灵心中顿生亲切之感,深深对著淑妃福了一福。
元蕙芝赶忙回礼,诚恳的道:“妹妹千万不可多礼,本就是一家人,更该互相关照,妹妹以後如有困难尽管开口。”
毓灵望著她,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初自己费尽心机抗旨逃婚,却连累元蕙芝和亲远嫁北燕,谁知兜兜转转,自己还是逃不过嫁入北燕困锁深的命运。好在看起来元蕙芝在中地位甚高,而且宇文清岚对她的宠爱并没有因为北燕和元魏的战争而受影响,这多少让毓灵良心稍安。
毓灵在感慨的同时,元蕙芝心中也唏嘘不已。她虽是长乐王之女,但长乐王是个才能平庸不受重视的王爷,而且有好多个女儿,所以她虽然跟毓灵一样贵为郡主,但比起从小在中长大,吃穿用度都比照公主待遇的毓灵,实在有天壤之别。
她还清楚的记得,十六岁那年她随父兄入京,在廷聚会上第一次见到遐迩闻名的兰陵郡主。漫天花瓣纷飞的樱树下,一袭藕色春衫的兰陵郡主执扇轻笑,眉目如画,不过年方十五的稚气少女,却有著天之骄女的醉人风采和清风霁月的高华气质,一下吸引了在场的包括她兄长在内的无数贵族少男的爱慕眼光,若不是忌讳她身旁的三皇子元劭,只怕不知多少人会跟狂蜂浪蝶一般追逐不断呢。她那不成器的兄长更是念念不忘,回去甚至跟父王请求,想娶毓灵为妻,父王却只是苦笑,劝他死了那条心,说兰陵郡主和三皇子青梅竹马,只怕早就是内定的王妃人选。谁知後来却传出三皇子另娶她人,兰陵郡主自此放浪形骸,风流成,名声差的不能再差,父王就更不准兄长再生这样的念头,以免辱没门楣。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独孤毓灵,她早脱去了稚嫩的外表,眼中多了一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忧郁,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如明珠般高华无双,仿佛即使堕入世俗的泥尘,亦不能掩去她生而高贵的光芒,无论身在何处,都永远是众人目光追逐的焦点。
这厢正阳中群芳百态,心思宛转,外殿的朝堂上则别有一番热闹。
自从宇文清岚从元魏将毓灵带回纳入後,外界就开始疯传她是如何狐媚惑主,如何祸水妖姬,引得朝廷上一片反对之声,个别古板耿直的老臣更是在御前激烈陈词,将其比作妲己褒姒之流,气得宇文清岚差点当场拂袖而去。
“朕後的家务事,众位爱卿也要手吗?”宇文清岚最後冷冷撂下这麽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才暂时堵住了众臣的悠悠之口。
第077章 乍见故人
可能是为了避免祸水妖姬的谣言传得太盛,宇文清岚虽然册封了毓灵,却一直都没有再召幸她,毓灵自然乐得清闲,龙城天寒地冻,她就缩在自己的小室里足不出户。
这一日却突然收到皇後的懿旨,晚上在建章内设宴犒赏群臣,为此次凯旋庆功,届时文武百官都会莅临。北燕比中原更加风气开放,这样的宴不仅皇後要列席,所有三品以上的妃嫔都要参加。
毓灵心里并不想去,尤其是想到可能会再次遇见宇文振韬就心情烦闷,可是毕竟人在屋檐下,皇後的懿旨不能不遵从。
当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富丽堂皇的建章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帝後并肩坐於首座,各妃嫔们坐在左侧,文武百官则居於右侧。
宇文清岚看上去心情甚佳,目光掠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嫔们,却意外的发现末座的位置居然还是空的,再仔细一看,少的那个正是新封的这位引了无数争议的贞婕妤。
段皇後最是善於察言观色,见宇文清岚盯著那个空位,脸上露出不愉的神色,忙劝道:“陛下,贞婕妤初来乍到,可能不熟悉中的格局,臣妾这就派人去接引。”
未等宇文清岚说话,门外传来唱喏声:“贞婕妤到──”
嘈杂的大殿突然静了下来,大臣们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这位据说是“元魏第一美人”的祸水妖姬到底长得什麽模样。
及至看到真人时,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麽喜庆的日子,毓灵却浑身素白无一丝杂色,这也就罢了,只见她内著裸肩长裙,裙子用银丝锦带系於部,轻掩双。上身只披一件薄薄的透明轻纱大袖衫,形状美好的脖颈、部和手臂都裸露在外,玲珑妖娆的体态纤毫毕现,端得是风流百态,妩媚无双。
饶是宇文清岚城府再深,见自己的妃嫔这麽打扮出位的呈现在群臣百官面前,俊脸一下子沈了下来,又见群臣中倒有大半都直勾勾盯著毓灵,而少数几个老古板则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看向自家皇帝的目光简直是在责问昏君,宇文清岚的心情糟透了。
毓灵目不斜视,优雅的行至御前,声如莺啼的盈盈拜倒:“臣妾不慎来迟,不胜惶恐,望陛下恕罪。”
这麽个大喜的日子,当著群臣的面,宇文清岚心中的怒气不好发作,只能淡淡的说道:“无妨,平身吧。”
等毓灵起身後,宇文清岚深深的盯著她那身清凉透薄的衣著,道:“北地严寒,爱妃初来乍到,记得注意防寒,著凉可就不好了。来人,把那件渤海国新进贡的紫貂裘赐予贞婕妤。”
身旁的人领命,很快取来一件极为罕见的紫貂裘。紫貂本是极为珍稀的灵兽,居於深山,情狡猾,极难猎捕。这件紫貂裘更是极品,由上百条紫貂的腋下绒毛制成,价值万金。
旁边的多位妃嫔都露出豔羡或嫉妒之色,要知道这紫貂裘渤海国仅进贡了两件,一件孝敬了皇太後,另一件却赐给了毓灵,连皇後都没有,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毓灵却只是礼数周全的谢了恩,淡淡的微笑著接过赏赐,见宇文清岚还盯著她不放,心中明白了他的想法,由侍女为她披上了貂裘,遮去了满身春光,宇文清岚这才神色略微缓和。
毓灵坐定後,便专注的用餐,不理会身边的喧闹,反正燕国的庆功宴与她何干,热闹都是别人的,她只是个多余的摆设罢了。没吃几口,她就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紧随著她,其中一道,不用说也猜得到,肯定是宇文振韬那个冤家对头的;另一道,却又是谁呢?
毓灵终於忍不住疑惑的抬头,循著那道视线望去,看清对方之後却惊得手猛地一颤,筷子啪的坠落到地上。
只见那位男子一袭天青色广袖长袍,面容清矍如仙,气质高华如月,可不正是那已经咳血而亡的王桓之吗?
王桓之的双眸如寒星般清亮有神,正一瞬不瞬的望著她,那目光掺杂著万千种复杂的情绪,带著思念、忧伤、怜惜、深情……毓灵慌忙低下头,心跳如擂鼓,一时不知是惊是喜,是嗔是怒。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麽会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大内总管德公公开始朗声宣读长长的封赏名单,大部分随军出征的将领和在朝有功的大臣都得到了晋升,其中有两个名字格外引人注意。
宇文振韬,本是大燕的六皇子,却忍辱负重潜伏敌国长达十年,身为元魏大将军的他打开雁门关,令燕军得以长驱直入,奇袭洛阳,毫无疑问是此次南征的第一功臣,宇文清岚对自己这位兄弟也极为大方,封魏王,食邑万户,将关中平原这大片沃土划为他的封地。
对宇文振韬的封赏算是在人们的意料之中,而另一个封赏却让人意外,宇文清岚居然招揽了前元魏的重臣王桓之,并拜为左相,而且客气的称呼他为“先生”,态度间极为尊敬。
毓灵先是震惊,然後陷入沈思,她之前一直想不通,即使燕军能够迅速通过雁门关,但洛阳作为京城亦是防守严密,怎麽会如此不堪一击被轻易攻破呢?看到王桓之,再联想起以前元泓给她看得王桓之与宇文清岚里应外合定下反间计的书信,她才恍然大悟,王桓之只怕早就投靠宇文清岚,以王氏在京城的势力,燕军攻占洛阳的难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一文一武两大股肱之臣竟然都是宇文清岚的人,元魏怎能不亡?
毓灵满心苦涩,心情抑郁到极点,几乎无法维持表面的礼节,只是颓然的一杯接著一杯灌著酒,企图用酒麻痹自己。
第078章 爱恨难休
毓灵埋头喝了一会儿闷酒,她酒量一般,加之有心事,很快就酒意上头,浑身燥热起来。
趁著别人都在觥筹交错忙於应酬之际,毓灵偷偷溜出了建章,去外头透口气。
毓灵独自一人站在长长的外回廊中,隆冬的花园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素净,唯有几枝红梅欺霜傲雪,不甘寂寞的吐露著芬芳。
被屋外的寒风一激,毓灵昏昏沈沈的头脑略微清醒了一点,她从怀中掏出一张被层层包裹在绢布中的纸片,纸上龙飞凤舞的写著“毓灵”二字,正是王桓之的“遗作”。
毓灵将纸片凑近到眼前,纸上那两个遒劲秀雅的大字仿佛在无声的嘲笑著她,她紧紧盯著它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狠将它揉作一团,用力的扔了出去。
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轻砸在红梅树上,然後坠落到树下厚厚的积雪中。
一双瘦削白皙的大手将它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用衣襟擦去纸上沾的水渍。
“原来郡主一直贴身珍藏著桓之的字墨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毓灵的娇躯陡然一颤,慢慢的转过头,只见一片茫茫白雪中,风神俊秀的男子轻轻叹息著,冠玉般的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
王桓之深深望著毓灵,突然莞尔一笑,姿态潇洒的轻轻弹去宽大的衣袖上沾上的晶莹雪花,大踏步的朝她走了过来。
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毓灵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恨不得拔腿就走远远躲开他,转念一想,为什麽要躲他?明明是他算计在前欺骗在後,她心虚个什麽劲呀!於是她勉强收摄心神站稳身子,神色漠然的淡淡说道:“元魏已亡,我一介亡国之女,早已不是什麽郡主了。倒是王大人,到哪里都是相爷,真是令人钦佩!”
被她这麽冷嘲热讽了一顿,王桓之脸上倒没有丝毫难堪羞愧之色,反而轻轻一笑,道:“你不奇怪我为什麽会死而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