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
能够杀得让天地都齐变了颜色的恶战呈现出暂时的胶着状态,但是,只要是稍懂得军事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楚军的优势已经不可动摇了。
郦疥的增援虽然暂时让各方阵的秦军稳住了阵脚,但这样一来,也让郦商的中军所在变得异常的脆弱。
“灌婴,你率一军去夺下秦军旌旗!”在下达这一命令后,张良闭了闭眼,一脸的轻松自在。接下来的激战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如张良想象的一样,灌婴率部一路猛冲猛打,很快就将郦商的中军三面包围,这样一来就使得秦军的指令难以在第一时间传送到战场的各个角落。
战至黄昏时分。
胶着的平衡开始被打破,在漫天的寒光箭雨中,虽然秦军的抵抗依旧相当的顽强,郦商的指挥也没有什么错误,但兵力上的差距终于随着战局的深入而突显出来,渐渐的,郦商手里的这些从各郡县征调上来的郡兵开始溃散,在人数、战力上的差距让以勇猛著称的秦军士兵连连后退。
秦军的阵形正在被撕裂开一道道越来越大的口子,负责指挥方阵作战的军侯一个个战死,失去基层指挥官的秦军已无法协调方阵与方阵间的配合,在楚军优势兵力的分割下,他们将不可避免的被一一歼灭。
红与黑渐渐的交织到了一起,不过黑云在一点点的破碎、减小和后退,而红潮却在猛烈的扩张,在旌旗指挥下,楚军将士们齐声呐喊着,仿佛连绵不久的奔涌铁流源源不绝地朝着秦军压了过去。
蒉山。
五千精骑蓄劲待发,一边聆听着同伴撕杀的叫喊声,一边却不能上阵杀敌,这样的煎熬对于渴望证明自己的大秦骑兵们来说实在难于忍受。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每一个骑卒都在心底暗暗发问,但他们又深知这一战的重要,只有先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李烈,传令:上马出战!”终于,当骑兵们心中的战意达到顶点要爆炸时,他们听到了梦昧以求的命令。连续经过两场撕杀,楚军的锐气应该消磨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以精骑突击,正是能给敌最大杀伤的时候。
“风!大风——。”
当楚军感受到隆隆如天崩地裂的震动时,他们还听到夹杂于马蹄声中的秦军骑卒的阵阵呼喊。
“是秦狗的弩骑兵!”
惊惶的叫喊声随即在楚军阵中响起,这支在统一战争中威震关东的弩骑兵部队给予人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不要惊惶,敌骑由樊哙将军来对付,其余各部继续进攻正面之敌!”不过,在张良出色的布置下,楚军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楚军中其他诸侯的部队缺少对付弩骑兵的经验,加上相互间配合上的问题,用他们来对付突然出来的秦国骑兵显然不合适,相反,樊哙部堪称刘邦手中的一张王牌,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他们连连憋气的看着友军耀武扬威,早已是急不可耐了。
“子房,你真是神机妙算,傅狗果然派出了骑兵突袭?若不是你执意让樊哙、夏侯婴两个护住两翼,这还真要着了傅狗的道呢。”两军对阵,楚军统帅刘邦气定神闲,一脸的轻松,他优哉游哉的赞叹道。
有个得力的部下真是太好了。什么事都预先替你考虑好了,这或许就是统御的乐趣吧。刘邦在心中暗想。
“沛公过奖了,其实秦军的战术一点也不稀奇,我相信沛公一定也早就看出来了,否则的话我又怎能使唤得动樊哙、夏侯婴两位将军?”张良也笑道,玲珑剔透的他很快将同样一顶高帽送还给刘邦。
“哈哈,吾有子房,何愁大事不成?不管是傅戈还是项羽,都将被我踩在脚下——!我还喜欢听他们求侥的叫喊声。”即将收获预想中的大捷,刘邦的脸上不禁露出别样的笑意,这一笑在无赖中又带着几分的邪气,让张良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子房,我听说郦山畔的阿房宫里的宫室、帐幕、狗马、贵重的宝物还有美女数以千计,等打败了秦狗,我就住在皇宫里,也享受享受成为帝王是怎样的感受——。”皇宫是什么样子?不仅对于亭长出身的刘邦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对于楚军中的绝大多数士兵来说,也是一样无法抗拒。
粗话连篇,刘邦显出一付小人得意的嚣张模样。
在沛县为亭长时,刘邦就是一个十足的无赖地痞,若不是瞧在他收‘保护费’还有几分本事,估计这亭长的差使也轮不到他。
秦失其鹿,诸侯共逐之。
一个西征军的统帅,还有一个武安侯的虚名又怎么能满足得了刘邦勃勃的野心,他真正想要的是——天下。
天下,刘邦要的是象始皇帝一样成为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统治者,那又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将那些看不顺眼的家伙一一踩在脚下,冷眼看着他们摇尾乞怜又是何等的快意。所以,其它谋夺天下的竞争对手就是他的最大敌人,不管其背后的旗号是姓秦还是姓楚。
看着在想象的yu望面前几近失去理智的刘邦,张良脸上倏然闪过一丝阴霾,面前的刘邦和那个有长者宽容之风的刘邦,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节 所向披靡(解禁)
整个战场上,楚军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猎猎的红色旌旗在风中作舞,一如刘邦此时的心情一样,关中成王指日可待。提供
看着兴奋莫名的刘邦,张良白皙的脸上涌过一抹红晕,终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郑重的躬身谏道:“沛公,良有一言万望采纳,我军之所以能一路披靡来到这关中,是因为秦国暴虐无道,失尽民心,今天,沛公领着我们是来替天下的百姓铲除暴政的,所以就算我们击败秦军入主了咸阳,也应该以清廉朴素作为行事的根本。若是贪图安逸享乐的话,岂不正好与亡秦一样了吗?有句古言说得好: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所以,希望沛公能够改变主意。”
闻知张良此言,刘邦稍一皱眉,不过随即他就笑了:“子房尽管放心,我既斩白蛇义起,怎么可能会重导暴秦的末路!”
关中——,真的已成楚军的囊中物了吗?
不,至少傅戈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他麾下疾速冲锋的五千精锐骑军也同样不这么认为。
只要努力去做,什么事都可以改变,包括面前不利的战局。
在楚军的侧翼战场上,秦楚两军的士卒彼此已能看清楚对方的身影了。
视野中,红衣楚军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傅戈紧紧的将身体倚靠在马背上,双腿在蹬中着力的寻找着支撑点,这样的三点支架是最能保持平衡,只要稍一晃动就能避开楚军并不是很密集的箭矢。
与装备有统一劲弩的秦军不同,刘邦领导下的这支楚军很明显缺乏系统的辎重供给,弩箭部队中有的兵士持着弩机的、有的则持弓搭箭,这样一来在射程的判断上就不易把握,更使得远程打击效果大打折扣。
“射击弃弩!”
在近到一百五十步弩机射程范围内的时候,傅戈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先用劲弩进行攻击,然后乘着楚军一刹那出现混乱突袭,这便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战术构想。至于弃弩也很正常,在这一波预想中的攻击过后,骑兵队伍与楚军几乎能面对面了,那时弩机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秦骑纵马如飞,人人在马上弯弓搭箭,人未至,箭雨已如飞射到,楚军中盾牌手还不及就位,当射击更有目的性的秦国弩箭射来时,楚军的弓箭手只能急忙后退,同时,盾牌手、长矛手上前列阵,这一变化导致了一丝微小的混乱。
“杀!”
两军接近,傅戈一马当先,突起怒喝,长身而起一戟刺入当先战车上一名楚将的面门。
楚将惨叫着应声倒下,失去主人的战车无主的向着斜刺里跑了下去,又很快的淹没在后续冲上的骑兵阵中。
骑兵与战车的对撞,这两个本应是前后替代的兵种因为傅戈的介入,而意外的站在了战场的两边,结果可想而知,笨拙的战车纵然将周身都保护得严严实实,也改变不了一味被动挨打的局面。
秦骑灵活的在敌方的步兵阵中穿插来回,一点也不把速度慢得一塌糊涂的战车放在眼里,每一次,当期望寻敌一战的楚军战车赶到交战地方时,看到的总是一付凄惨落魄的场景。
楚军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杆杆戟尖锋利的划过楚兵的身体,沾满了鲜血的小矢无情的夺去敌人的性命。
“啊!”杀得性起的秦骑兵勒紧马缰,高扬的马蹄一下子踏落到地上的伤兵身上,噼啪作响,楚兵的胸骨被这一人一骑的下坠之力生生压断,顿时口鼻中鲜血迸流,眼看不活了。
“保持队形,跟着旌旗突击!”
呼喝声中,李烈紧紧的跟在傅戈的后面,目睹摧枯拉朽般狂暴攻势的他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唯一想到要做的就是突击,突击,再突击!
秦骑集团冲锋的威力让李烈欣喜万分,而对于当面的樊哙来说,现在的感觉就象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
“快布阵,盾牌手、长矛手都给我挡在前面。”樊哙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他万万没有想到,突袭的并不是秦弩骑兵,而是另一支以全新战法出现的骑兵。
本期望与傅戈好好撕杀一场的他空自跟在骑兵的后面吃了半天的尘土,却连傅戈的影子都没有瞧见,樊哙黯然发现他推崇的坚固的战车竟然这么笨拙这么没用。二万楚军,仅仅抵挡了敌骑半个时辰,就呈现出支离破碎状态,若是让秦骑甩开最后一道防线,那中军的刘邦就直接暴露在秦骑的戟锋之下了。
看到这一危险的当然不止是樊哙,正统一指挥诸侯军队的张良也察觉到了侧翼的问题,二万精锐楚军居然无法挡住一支秦国的骑兵,这让张良吃惊不已。
“子房,樊哙告急,怎么办?”刘邦的反应比张良还要厉害,他的脸色已由刚才的红润变得惨白。或许这一刻他又想起了砀县被狂追猛打的落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