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这一路行军途中,韩信便无时无刻不在收集对手的情报,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关东一直战乱不断,项羽裂土分封的政策虽然得到了推行,但效果始终不是非常理想。
城头变幻大王旗,驻守井陉关的是代王陈余,陈余的这个代王称号得来颇具戏剧性,由于和张耳闹翻,巨鹿之战后陈余便弃了大将军印,因此他并没有追随项羽参加攻打棘原章邯军的行动,没有功劳当然就没有好处,以至于在渑池会盟之时项羽仅给了陈余一个侯的称号,它的地盘也只有南皮附近的三个县而己。
与陈余的落魄相比,张耳可要风光多了,为了嘉奖张耳追随自己的功劳,项羽封张耳为常山王,管辖包括邯郸在内的故赵大部分地区。
“张耳和我功劳相等,今张耳封王,只有我封侯,这是项羽不公平。”带着这一股怨气,陈余与自立为齐王的田荣取得联系,试图结成反楚统一战线。
枪打出头鸟,自立为齐王的田荣以为有了陈余的暗中相助有能与项羽抗衡了,他傻傻的第一个起来反抗,结果被蓄意立威的项羽楚军杀得大败溃逃。
听说倒霉蛋田荣在城阳被项羽杀了个大败,见识到项羽杀人如麻雷霆手段的陈余吓得立即差差遣得力宾客夏说提着田荣的首级去楚营游说。
也是田荣不长眼,以为象陈余这样的饱学儒士人品不会差得哪里去,结果很不好意思,惧怕引火烧身的陈余毫不客气的剁了田荣的脑袋,然后将他的头颅装到器皿里送到项羽那里,凭借着田荣这颗死人头,陈余获得了项羽的信任,并被封为代王。
有了项羽的支持,陈余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很快他就趁着项羽率兵进攻田横、章邯的空隙,领兵朝着曾经‘刎颈之交’的好兄弟张耳下了手。
张耳这个人治国才能还算不错,统兵才能只能说平庸,在统兵打仗这一环节上,有著名谋士李左车协助的陈余自然要比张耳来得更专业一些,几番战事下来,张耳被杀得大败而逃,赵地悉数归附到了陈余的治下,连战连败的张耳最后只得带领着一干亲信投奔有过些许交情的汉王刘邦去了。
张耳一走,陈余一统赵地,兵员猛增至十余万,对外号称二十万雄兵,当然,他的这些‘雄兵’的战斗力除了用羸弱两个字来形容外别无其它。
对于燕赵大地上发生的这一切,韩信胸中沟壑了然,陈余此人虽然赫赫有名,但却不足为惧,韩信在项羽楚军为持戟郎中时还和陈余照过面,不过那时韩信默默无闻,估计陈余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
这样也好,我知敌而敌不知我,这一仗打起来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从陈余过往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人崇尚儒学,讲究道义,总是自认为正统,其带兵作战的战术理念也是传统的列阵作战观点,中规中矩,没有丝毫侧翼包抄的作战意识。
这一点在韩信巨鹿之战中就已察觉到了,当时王离的北方军团兵围张耳,外围的陈余统领大军却迟迟不肯救援,除了胆怯之外,还有一层就是在陈余的心里,只有列阵作战是唯一可行的作战方式,既然从兵力对比来看,进行列阵作战无法打败秦军,那么就绝不能白白去送死。
巨鹿——,现在回想起那一场激动人心的恶战,韩信依旧心绪难平,几十万的诸侯联军在楚军攻袭秦军时居然纷纷作壁上观,而这其中就有这位陈余大将军,这样一个呆板平庸的对手,又怎是我韩信之敌?
一想到这些,韩信心中攻打赵军的信心与决心就更加的坚定。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名将之后
第二百一十二章名将之后
秦军主将韩信胸有成竹,作为他的对手,驻守在井陉关上的代王陈余也一样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他们都想要通过击败对方而证明自己。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让陈余有自信的除了手中的庞大军队外,还有井陉这座险关,《吕氏春秋》中称“天下九塞,井陉其一”。井陉关背负太行,遥对燕赵平原,扼魏上郡与赵国之间的交通咽喉,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素为军事上所必争。
井陉之名意思是指其地四面高平,中部低下如井,因称井陉。
它是太行山内一条沿滹沱河支流绵河横穿断裂谷流出的沿河隘道,属于太行八陉中的第五陉,与南面的壶关、天井关合称“上党三关”。由“井陉”东出,可直达赵国的都城邯郸,入河北平原;西出,上太行山西面高原,通上郡,并渡西河转入关中地区,正是这一条通道把太行山东西两方及广大地区连结起来。
赵国便将此关建成了险隘,成为赵国北方门户,秦国和赵国之间的战斗也多发生在这里,秦始皇开始的统一之战,也是从井陉关进入赵国腹地,攻占井陉关后,抢占番吾、中山二城,互为依托,在井陉关站稳脚跟,从而平定了赵国。
井陉关,赵军营寨。
陈余一袭儒袍,头束冠巾,单单瞧他这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你很难将眼前的这个人与指挥作战的武将联系到一起,得到秦军来袭的消息,陈余白净的脸颊上流露出兴奋的红晕。
“左车,根据前方的情报,秦狗不过一万人左右,就这点兵力也敢来捋我井陉关的虎须,既然他们不自量力,那么这一战我就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将秦狗统统挤死,然后把他们的首级当作我赵国健儿邀功的溺器。”
手里的牌一多,就有了牛气的资本,陈余的话听起来甚是狂妄,一点也不象其外表一样礼貌谦让。
正是这些年的戎马生涯让陈余身上多了几分杀气,少了几分慈悲。
乱世天下,我不杀人,我就要杀我?
原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三十河东,三十河西。如今的陈余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为了赵国的第一条‘好汉’,是他帮助赵王歇重新登上了赵王的宝座,在赵国,代王的权势已经无人可及,赵王歇吗?那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君主,一个傀儡罢了;张耳吗?那个曾与自己刎颈相交的‘好兄弟’,他已经被迫离开了赵国,跑去投奔同样落难的汉王刘邦去了。
“大将军,那秦军统帅韩信年纪虽轻,却被傅戈拜为将军,若没有些许能耐,他又怎能登上这么重要的位置,况且,韩信新领秦军,就在函谷关挫败了诸侯的联军,随后又在定军山战胜汉王刘邦,这样的人切切不可大意。”
提醒陈余的是一个相貌清瘦,左眼上有颗黑痣的四旬中年人,他正是陈余帐下的首席谋士李左车,赵国名将李牧之后,与轻松自若的陈余不同,李左车的表情相当的凝重,眉宇间更有一层淡淡的忧虑。
虽然陈余现在的身份已是贵为代王,但李左车对陈余依旧会以‘大将军’相称,这份独有的称呼让陈余很是感动,自起兵以来一直追随的老人越来越少,而李左车是其中最坚定的一个,不管他是发达,还是落魄,是大将军还是草寇,他是跟随在左右。
“左车,你过虑了,韩信,这个人在霸王项羽帐下不过为一持戟郎中罢了,这样的人又会有什么大的本事,函谷一战说到底就是张耳、魏豹等人太过无能,若是我陈余在的话,岂能让傅戈、韩信两个小子如此猖狂?”
陈余哈哈一笑,自巨鹿一战之后郁郁不得志许久之后他终于又站起来了,现在拥有二十余万大军在手里,还用惧怕什么?
见陈余不以为然,李左车急谏道:“大将军万万不可轻意大敌,井陉关前的道路,战车不能够并轨,骑兵不能够并列,行进数百里,军队的粮秣必然会拖在后面,我听说韩信渡过西河之后,击败魏豹,生擒夏说,乘胜进击,其锋不可阻挡。如果大将军能给我奇兵三万人,从间道切断秦军的辎重;然后大将军率主力深沟高垒,坚守营垒不与敌交战。这样一来秦军往前攻关不得,后退也不能返还,我再以奇兵断其后路,使其寻找不到粮秣,不至十日,则韩信、李烈两员秦将的人头可以交到你的手里了,希望大将军能考虑我的计策,否则的话,我恐怕你我都要被这两个人俘虏了。”
应当说,李左车的建议相当的中肯,从中可以听出他这一番计谋乃是经过深思熟虑,字字句句正好切中了秦军的要害。
作为一个名将的子孙,烦恼也是不少,李左车平素就最恼恨的旁人提及他时这么说,这位是李牧的后代,被这么一说之后,仿佛他李左车所有的本领都是天生的一样,他所有的努力也随之付之东流。
反之,如果在料断一些事件时他说错了或判断错了,那立即就会有人说原来名将之后也不过如此,更有不堪之人还会质疑起李牧的能力来。
很不幸,这些人中间就包括陈余,这位饱学儒术的大家曾和赵相张耳是患难之交,和李左车也是多年的好友,他也确确实实很欣赏李左车的能力,但在陈余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他实在很妒忌李左车有一个名将的先祖,想想要是他陈余的祖辈也有如此盛名的话,这天下诸侯哪一个敢兴兵与赵军作战?
祖辈风光又有什么了不起,这一世你还不是在我手底下谋生计,每每当李左车献上一计,陈余就会在心中暗暗的说上这么一句以求得心里的平衡。
俘虏——,若李左车的谏言里没有这个词的话,陈余还会好好想一想这个建议的合理性,但现在他已被俘虏这两个字激怒了。
二十余万精兵的赵军会被一支不到万余人的秦军击败,这实在太荒唐了,而更可笑的是成为俘虏的竟然不是秦人,而是自己?
听罢李左车的谏议,陈余笑了笑,大声道:“我听兵法上说,十则围之,倍则战。现在韩信的兵力号称有万余,其实经过几番战事之后也不过数千众。以这点兵力奔袭千里来攻打我赵地,他的势头已经差不多了。今天如果避而不击的话,那些诸侯们必定会说我胆怯,并由此轻看我来讨伐我。”
诸侯,都是些见利忘利的小人。想想当初因为和张耳的不快,一气而走的自己失去机会成为霸王项羽身边的红人,不得已只好选择联合田荣,联络赵王歇,走反抗项羽的险道,幸好田荣这个死胚自来投死,才让自己得以咸鱼翻身,并获得了项羽的信任,赵国现在已经成为了与秦国、西楚成鼎立之势的第三股势力。
一方诸侯,万人之上,有这样显赫的威名的陈余却还是心中有些不安,因为他并非赵国人,他担心有一天那些纯正的赵人会排挤自己这个外来人!
虽然饱读儒学,经书上也常常倡导说人性本善,但陈余却清楚实际远不是这样。
这段日子,他的声名远扬让一些人眼红不已,他们都盯着代王这个位置,而为了更长久的保有这个位置,让这些潜在的竞争者彻底死心,他眼下迫切的需要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以证明他的能力!
若是能一战打败秦人,特别是击败让项羽碰得血流满面的秦国骑军,这份功绩足以让陈余一洗巨鹿畏缩不前的恶名,更可以大大提高在军事上的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