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难道他真的要率领一支由十二、三岁稚儿组成的少年军团与如狼似虎的秦军战斗吗?就算是那样做胜机也不会超过三成,相反还会把战火延伸到江东,让许许多多忠心追随自己的将士家眷徒增屈辱和悲痛。
妻离子别,骨肉分离,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见到更多的流血,更多的凄惨场面。
“霸王——!”
听到项羽这么一说,包括鲍夫在内的一众楚军将士无不感叹而泣,唯有似懂不懂的鲍虎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项羽。
鲍虎的黑眸中,虽然项羽虬须贲张、战甲褴褛,但身躯却依旧挺拔不屈,他牵过乌骓马,对着鲍夫道:“我知道您是位可敬的长者,这匹战马我已骑了五年,曾经日行千里、所向无敌,是一匹少见的名驹,我不忍它随着我一同死于战场,现在我就把它赠送给您,就让它陪伴着你的孙子一起长大吧!”
仿佛是知晓项羽说了什么一般,乌骓马突然迸发出一声撕心厉肺的悲鸣,马首更是连连挣扎,试图摆脱缰绳的束缚。
“去吧!”
项羽轻抚了一下乌骓马的脖颈,大踏步的背着江岸迎向秦军,这一刻,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的双眸也已被泪水浸湿。
英雄岂能无好马,自打在巨鹿战场上得到这匹乌骓马后,项羽骑着它纵横驰骋,一杆霸王戟杀遍天下所向无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马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全体下马,步战!”项羽瞋目大喝,率领二十六骑迎向秦兵,死战的时候来临了,受到邀赏的刺激,渴望功绩的秦军将卒已经扑上来了。
一个,二个,三个,数不清的秦卒倒在了项羽的戟下,而他却依旧挺立。
他的战甲已经血迹斑斑,他的佩剑也已折断,他有胸口更是奔流着汩汩不停的英雄血,而他的身下,则是堆积如山的秦卒尸体。
战绩足够骄傲,只可惜胜负不是单凭个人的勇力来决定的。
“项羽已是油尽灯枯了,我们上去吧!”不远处的高丘上,冷眼观瞧着这一场撕杀场面的傅戈对着张良淡淡说道。
经过半个时辰的决死拼杀,楚军除了项羽之外,其余二十六骑皆已没于阵中,而项羽也一样身上数处创伤,在如此筋疲力尽情况下,纵算是神勇无敌的霸王也已无法再战。
“傅帅,小心项羽反噬!”
军阵前,郦商、李烈等一众秦将林立,他们一个个紧张的握着刀戟,双眼盯着孤身撕杀却犹自威风凛凛的项羽。
每个人都被项羽震惧了。
“不用害怕,项羽也一样是人,他绝不是神!”傅戈从容一笑,此时此际,所有的人都被战场上浓烈得化不开的杀戳气氛给感染了,只有傅戈这个知晓历史真实结局的后来人还依旧保持着清醒。
“霸王,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徒作无谓的挣扎,放下武器吧!”傅戈催马上前,朗声叫喝。
“哈,哈哈,傅戈,好小子,能将我项羽逼到这步田地的,这世上唯有你一人。不过,你想让我项羽投降,这绝不可能。”项羽以戟柱地,支撑起摇晃欲倒的身躯,大笑道。
很难得的,这一次他没有再称呼傅戈小贼,尽管心里还有诸多的不服,但对于傅戈能够从一介小兵迅速的窜升至秦国丞相的能耐,项羽还是相当的佩服的,成为诸侯领袖已经有四年了,其中不仅有战场搏杀,还是政治内斗,项羽也不会再天真的以为仅凭武力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霸王过奖了,秦楚相争历时五载,其间流血飘橹亡者不计其数,将士们的血已经流得够多的了,如今胜负已分,霸王莫若留待有用之躯,为国效力如何?傅某保证绝不会亏待了项氏一族!”傅戈难得的听项羽没呼自己小贼,不禁英雄情结萌动。
“哈,我项羽岂是贪生怕死之徒,要取项某头颅的,尽管上来吧!我成全你们!”哈哈一笑之后,项羽怒目圆睁环顾四周,一时旁若无人。
笑罢,霸王戟倒转,疾刺入咽喉,鲜血瞬时涌出,随后,项羽如铁塔般挺拔不倒的身躯方自慢慢仰倒。
项羽最终自刎而亡。
这位杰出的战争奇才,就此饮恨以殁,他倒下的身躯如山,溅飞的鲜血成花。铿锵的大戟落地的声音更化作一个绝世英雄的无奈叹息。乌江——,也因为他的鲜血和壮志未酬的憾恨,成为一段永远让后人畅想伤怀的传奇。
“项羽死了,项羽死了!”好半天,四周的秦军将士才醒悟过来,他们纷纷跳跃着扑了上去,希冀自己能第一个抢到项羽的人头。
“传令下去,项羽已死,尸体好好收敛,现在秦楚之战已经结束,参战将士凡有功勋者,待回咸阳之后即行封赏——!”
项羽已经自刎,对待这样一个矛盾的英雄人物,如历史般让他被一众屑小分尸邀功,这不是傅戈愿意见到的。况且,争夺死人来抢功又算得了什么本事,要知道在项羽生前,一众秦卒又有哪个敢上前一捋虎须。
听到上头的这道命令,一众将士虽然因为没能亲手夺得项羽的人头,胳膊、战甲或者是那枝杀人无数的霸王戟而失望,不过,能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还是让秦军将士心中振奋。
毕竟,能抢到项羽尸身的幸运儿少之又少,抱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心态,一众秦军将领对于傅戈的这道命令表现得还算克制,对于他们来说,反正垓下、乌江这二战的功劳已经是跑不掉了。
乌江决战之后,傅戈率领着一干亲随将领兵士回师咸阳,在那里秦王子婴已经筹备了盛大的欢宴,庆祝歼灭关东叛乱的大捷,另外,傅戈也还担心北方的匈奴人,毕竟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敌人已经开始亮出了它的虎爪。
在江东,围剿项羽余部的军事行动还在继续,秦军一部在郦商的指挥下,协同六县的九江王英布联合对逃往会稽郡的楚大将季布、蒲将军部展开围歼,同时,在北方的幽燕一带,秦骑军将领李烈和另一员大将郦疥也马不停蹄的奔袭逃窜中的燕王臧荼所部。
天下,在经过了五载动荡之后,终于开始恢复一统的态势,然而,在表面的平静背后,血火与刀戈却远远没有停息。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北方恶狼
第二百九十七章北方恶狼
天下已将安定,继项羽败亡之后,英布的老泰山,楚地的另一位有相当实力的诸侯衡山王吴芮也正式向秦廷输诚。提供
大秦的南方曾经因为陈胜、吴广举事而动荡不定的楚地,除了赵佗这个还心存幻想的南越王之外,已经找寻不到破坏国家安定的隐患,而在北方,情况则是正好相反。
当傅戈回师到雍丘时,一个让他担心的消息终于发生了。
追杀臧荼的李烈差人来报:臧荼已经带着残部逃奔了匈奴,臧荼对于秦国目前的情况一清二楚,他这一往匈奴,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
“速命郦疥整顿人马,沿九原、河南塞、肤施一线严加戒备,令李烈整顿骑军,作好迎击匈奴骑兵的准备,另外,快马飞驰杨翁子将军所部,让他立即迁居河套地百姓于长城之内,同时,赶快派遣探马斥候打探匈奴人的动向。”
脸色倏变的傅戈一连串的下达着命令,秦军上下现在正被统一的荣耀所围拢着,士兵一个个只想着回到都城后得到封赏,然后好好回家与家人团聚,这个时候军队的战斗力是最弱的,就算是一向以强悍著称的秦军也一样。
连声喝罢,傅戈已是心跳加速,直觉在告诉他,匈奴人一定会来的,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复仇的机会的。
“傅帅,用不着这么急吧,良虽未与匈奴人打过交道,但想来匈奴人也不可能强大到比我大秦骑军更厉害的程度?”
相比傅戈对匈奴人战力的了解,张良知道得还是少了些,临洮一战他又身在俘虏营中,未曾真正与冒顿的精锐骑兵交战过?
张良不清楚,知晓历史走向的傅戈却是心知肚明,在他熟知的历史上刘邦赢得国内争霸战的胜利后,就立即遭到了匈奴骑兵的入侵,当时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刘邦当然不甘为匈奴人所制,于是立率三十二万大军北上征伐,结果却在白登山被匈奴单于冒顿给围困了七日七夜,几乎丢了性命,后来若不是陈平施计于单于阏氏,刘邦这位高祖皇帝就会光荣的和他的老对手项羽一样,成为历史的匆匆过客。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其实,在这句让国人震奋的铿锵话语之前,汉朝在与匈奴打交道的过程中表现并不比后世的弱宋、满清好多少。
一次次的和亲,不仅送去了一个个如王昭君般兰心慧质的玲珑美女,不仅送去了陪嫁的无数金银珠宝,更送去了大汉朝的尊严与荣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轻气盛的汉武帝刘彻继位后,他才会不惜代价与匈奴人殊死一搏,和亲——,去***吧。
我大汉的女人不是生下来让你们匈奴人糟蹋的。
踯地有声的话音不管经历过千百年,一样让胸中涌荡着炽烈男儿之气的傅戈感到热血升腾,不能自己。
“子房,我们星夜兼程,一定要抢在匈奴人之前回转关中,有我傅戈在,万里长城就是匈奴人永远都无法逾越的一道天堑!”
匈奴人真的会提前对南方动武吗?
对于驻守在九原郡的秦北方军团守将杨翁子来说,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用再去想了,早在一个月前,派往漠北草原的斥候探子就送回了匈奴内部异动的紧急情报,因为对于匈奴人蠢蠢而动的野心,杨翁子再是清楚不过。
草木长势旺盛的夏季就要来临了,河套这块水草丰美的肥沃牧场又一直是匈奴贵族们眼中最丰盛的猎物。
在没有解决内部的权力分配之前,匈奴人是无暇顾及河套一地归属,但在新的单于确立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后,深谙匈奴人狼子野心的杨翁子就知道,匈奴对秦国动手的时候已经临近了。
九原郡,临洮城,北方军团中军所在。
自打发生了那场让冒顿为了红颜而丧命的刺杀行动之后,临洮这座城池就成为了所有匈奴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些狂热的匈奴贵族已经不止一次的扬言,要举兵将临洮这座城池夷为平地,要戮掳城中所有的百姓,将他们贩卖到极北苦寒之地当牛作马,要让这些可恶的秦人生生世世成为匈奴人的狗、成为匈奴人的奴隶。
敌之必争,就是我重兵坚守之要冲。
作为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杨翁子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在奉命继续驻守长城一线之后,杨翁子就逐渐将北方军团的驻军所在迁移到了临洮城内。
“什么,河套地的户民还没有全部迁城入内,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没有跟牧民说清楚匈奴人要来攻打了吗?”
将军府内,杨翁子手持着一卷下面报上来的简牍,气得花白虬须颤抖。
“报将军,我们已经跟牧民们说过了,可是他们就是不肯南迁,都是秦国子民,我们一时也不好强用武力驱使,所以,至今还有一百余户留在河套地——!”看到杨翁子发怒,心知这位老将耿直如火脾气的参谋人员委委屈屈的解释道。
“快,带上一队人马将这一百多户给押进关内来,都什么时候还婆婆妈妈的,究竟是命重要,还是牲口重要?”杨翁子一撸战袍,气冲冲大踏步而出,他是在气那些目光短浅,只知道蓄养的牲口精壮不精壮的普通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