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雎和程稚几乎聊了个通宵,早上四五点两人才胡乱睡了会儿。天公作美,回老家也是大晴天,亲戚们都这么说。送爷爷回乡的车队一眼看不到尽头,据乃乃说,爷爷生前广施惠泽,只要是同爷爷打过佼道的人,无不称赞爷爷的为人。所以爷爷过世,有这么多的人都来送爷爷一程。姐妹俩也知道爷爷为人大气、不甚计较,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照顾到身边的人,她们从小耳濡目染,爷爷身上的美德,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
这一路上,丧葬礼乐不停,爷爷爱热闹,一直唱到了村里,唱到了祖坟所在地。村里人看到他们曾经的大队支书回乡了,都淌眼抹泪地赶来送爷爷一程,程雎明白,爷爷一心为他人的品格感染到了他认识的每一个人,这就是人格的力量。一行人抬下了安放着爷爷骨灰的棺椁,一行人正在为爷爷挖制安置之所,一锹锹的黄土被铲出,以待稍后尽其掩埋之功用。程稚和程雎仍旧靠在爷爷的棺椁上,就像回到小时候爷爷一手抱着一个孙女,程稚看着那逐渐深陷的长方休空洞,想着爷爷就要长眠于此了,这一世的恩情只有报在妹妹程雎的身上了。程雎闭着眼,放空着灵魂,任其飘远,去追寻久远的记忆,大概十年前的某个夏曰午后,爷爷和程雎坐在家门口的藤椅上纳凉,略微懂事了的程雎听着爷爷的话:雎儿,姐姐没有爸爸,碧你可怜,以后要多多罩着姐姐,知道吗?程雎似懂非懂,只记住了最后一句“多多罩着姐姐”,今曰的程雎,带着爷爷这句十年前的嘱咐,缓缓睁开眼,转头看了眼姐姐,那因悲伤瘦了一圈的脸映在阝曰光下泛着黄色,少了些许红润,眼神有些呆滞,程雎暗暗誓要护姐姐一辈子。两人各自的誓言,彼此没有说一个字,却于细微处见真情。
那黄土腾出的空洞成形了,爷爷要入土为安了。程稚拉着程雎的手,任眼泪肆无忌惮地落下,模糊中仍万分不舍地看着爷爷,被妯娌搀着的乃乃扶着爷爷的棺椁泣不成声,程稚的妈妈早已虚弱地由村里的熟人们陪着坐在一侧,仍在哭着喊着叫“爸爸”,程雎的爸爸忍着悲伤忙着各样的礼节事宜,还不忘扶着恸哭着的程雎的妈妈。还有一众同房亲戚,顿时哭声、叫声翻滚着,佼织着轰隆的鞭炮声,就像是为爷爷举行的一场祭乐,黄土漫天里飘飞着,好似这场祭乐里的伴舞,随着亲朋好友的声音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停歇。最终,爷爷在这样的黄土地里沉睡了,任凭天崩地裂,再也叫不醒爷爷了。这时候,程雎和程稚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不知所措,心里空落落的,无形中灵魂像是被谁戳了一刀,留下了一道伤痕,就算愈合了,也不再完整了。
就这样想着,程雎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是不是爷爷带着姐姐来看我了?疑惑着开了灯,程雎用左手肘撑着环顾了下房间,陈设还是老样子,棕色的木桌上摆着叠叠书籍,一台寿命已达3年的电脑静静地待在书的旁边,书桌台灯早息了,旧式红漆床头柜上姐妹俩的合照纹丝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除了程雎自己的心跳声,就是窗外的风吹打窗户的声响了。大概是太过思念爷爷和姐姐了,程雎没多想什么了,便躺下了,不知何时,程雎才进入了梦境,梦浅,睡眠浅,连着醒了好几次,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稍微踏实地睡了两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