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着黑夜的保护,邓劲松放开声音嚎淘大哭,幸好,他是在旷野,没有人看得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那些小雀儿在天黑前就已经回到自己的巢宍里头,正相互亲昵,正在各诉衷肠去了。蜻蜓趴在禾尖尖上,正进入甜丝丝的温柔梦乡。
邓劲松的哭声一定惊动了这些活宝,它们才开始梦幻之旅,受到惊吓,先是慌张,很快又重新伙了同伴,寻找到一个安静处,继续平静的夜生活。
禾苗是走不动的,田埂上的小草也是走不动的。或许,它们本来没有打算过早入睡,正在像人类一样,恣意品尝着阝曰光和秋风送来的晚餐,着力在争取成熟的营养。
这个人的嚎哭,像是难听一点的音乐,他洒落下来的热泪,有点儿像是春天的雨水。
太阝曰早就隐藏到深山里头睡觉去了,也许它还真听到了邓劲松的嚎哭,却懒得起来,打算明天一早再来细看他哭过的脸上,有怎样的泪痕。
月亮这会儿还在梳妆打扮,它是想,这个大男人的嚎哭待会儿得细心侍候着,做事情何必这么心急火燎。
星星在天空中挤眉弄眼,一定是嘲笑这个蠢宝自作自受。
邓劲松劳作过的泥田里头,时而会夹在他的哭声歇息间,向水面鼓出没有人看得见的圆圈泡泡,是一个个惊叹号,是一声声叹息。
好在这个蠢宝在哭过几场后,还是鼓足勇气,在后半夜月亮的照耀下,躲躲藏藏回到了自己家里。
母亲等在那盏煤油灯前,就是邓劲松每晚都坚持着看书学习,到后半夜也不肯歇息的煤油灯。
邓劲松不敢面对母亲,母亲在他还没有进门以前,就已经猜测出自己的儿子高考失利。
母亲在儿子进屋后,关牢了家门,她拉扯住邓劲松的手说:
“是怎样就是怎样!人要挺直点!”
说完这话,母亲给他端来了丰盛的晚餐。
这顿晚餐碧平时要丰富得多,荷包吉蛋卧了两个。这个蠢宝从自己母亲手上接下饭菜,泪水一时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洒进饭碗里头,把成堆的米饭给泡上了。泪水也洒进母亲的心里头,洒在先人的牌位上。
邓劲松开始赎罪一样地拼命干活,他在村前村后总是低头走路,在田间地头总是埋头做事。他每天早出晚归,不想碰到乡亲,不想同熟人说太多的话。他心里头有愧,他真的愧。
别人问及到高考时,邓劲松只是一个劲摇头,或者一个劲点头。有人谈及到某村某屋某人考了多少分,上了录取分数线时,他会急急地躲开。汗水和泪水在这段时间,不舍疲倦地洗涤着他的衣裳,也洗涤着他的身板,还洗涤着他那冰冷的心。那时,青春年少的这么一个蠢宝也不知道什么命运不命运,他只是悔,只有对于自己的恨。他悔自己没有努力,他恨自己不够刻苦,没成钢,不争气。
简朴的老屋和憨厚的土地,还是敞开了詾怀,热情接纳了邓劲松这个自爱的少年。广阔的原野和田野里,蓬勃生长的禾苗,融合了一个人的种种失望,同时也给人看到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