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倾旖一想也是,他说的也有道理。此刻生存是最大命题,除此之外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她没有必要矫情。
她果断地脱了靴子爬上床,在他身边合衣躺下了。
她忙碌了一整天,昨夜也没怎么休息。即使身边躺了个男人,也没空不自在,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山林里湿气重,夜间气温比平原上低了不少,兰倾旖睡到半夜觉得有些凉意。她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眉。她怕许朝玄受冻,又怕他睡得不舒服,将绝大部分兽皮都给了他,只差将他裹上三层,所以造成了自己的“被子”单薄,她下意识拢紧了颈边的兽皮,翻了个身继续睡。
身后,许朝玄忽然睁开眼,他目光清澈柔和,似一块在水底浸润多年的黑玛瑙,流动着温润的光芒,看上去极美,一点也不像个瞎子的眼睛。
他默默叹了口气,似好笑又似无奈,轻声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你就不知道给你自己留点吗”
兰倾旖低低嘟囔了几句,似在不满地抗议。他莞尔,一手缓缓抱住她,将她整个容纳在自己怀里,另一手拉过兽皮,仔细盖住两人。一边盖一边念叨:“喂,你要是不同意就赶紧出声,不然我就当你默许了,你明日醒来可不能说是我占你便宜,我也不会负责的。”
自然,睡熟的兰大小姐一声都没吭。
她背部紧贴在他胸口,肌肤与肌肤相触,宛若丝绸与丝绸相贴,又如月光从一抹流畅滑到另一抹流畅。他能感受到少女身躯的轻灵与曼妙,线条流畅,每一笔皆是春日最美的诗歌,勾勒出人体的最优美弧度,跌宕起伏都恰到好处,不留一丝多余。少女柔软的躯体如一段上好的丝绸,静静拢在他怀里。隔得近,他能嗅见她身上淡淡的不知名幽香,非花非草,非石非木,纯净而好闻。似夏日里烈阳酷晒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见到一方碧池里新开了一朵清丽白莲般舒爽自然,令人心旷神怡。那是来自身体深处最清爽干净的味道,处子独有的天然幽香。他默默给她掖好颈边的兽皮,目光渐渐变得深远。
他在那一刹想起了很多。那纵马风流笑傲尘世的少年时代,那人人敬仰追逐享尽荣光的日子,那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岁月……那些本已遗忘的辉煌和激越,忽然在这样一个平凡而安静的深夜里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
他从来不是要依靠回忆才能走下去的人,他的人生也不允许软弱,决定了,就义无反顾往前走。然而此刻,深夜丛林,枝头树屋,身边一抹从未敢奢望过的纯净气息,忽然让他找到了停泊自己心灵的港湾,放松了封闭数十年的心怀,直面过往的所有不堪,平静地理着封存在内心深处乱麻似的回忆。
他轻轻笑了笑。往事不堪回首,向前看才是正道。只是偶尔念及,总会有不甘和愤怒的火焰在心头燃烧,等待着一场彻底的摧毁。
他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心绪,可以听见比平日更多的声音,鲜活而昂扬,似这世上不断奋进的灵魂。
背后传来的暖意让兰倾旖舒服地长出一口气,低低咕哝了一声,下意识向热源靠近,往他怀抱深处靠了靠。
许朝玄睁开眼皮“瞧”了一眼,不动。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进来时,兰倾旖睁开了眼睛。刚刚睡醒的女孩意识还有些混沌,只觉身上暖融融的甚是舒服。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偏头去看许朝玄的情况,眼睛顿时瞪成了牛眼大的铜铃。
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什么时候她被这家伙占了便宜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猛的低头看了看全身,还好,衣服整齐,除了睡出来的一点褶皱啥都没有,应该什么都没发生。身体状况也一切正常。只不过……
她的目光在腰间落了落,心底无力地一声。
这造型……
她痛苦地闭上眼。
这造型实在说不清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他抱着她没错,可她也赖在人家怀里还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就是想拉开距离都不行!这……
这要怪她还不如怪自己,毕竟他也是好心帮自己取暖来着,那啥,这种条件,也只有人工取暖这一种方式了。
说来说去,都是兽皮惹的祸。
今天得去打猎,必须的!
兰倾旖很快决定自己还在做梦,自己没睡醒。对,就是这样。只要他不提,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反正她也没吃亏,他也算守礼知分寸。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给他盖好兽皮,轻手轻脚出门。
门合上的刹那,许朝玄睁开眼,目光清澈炯亮如水底宝石,毫无刚睡醒的迷茫。
脚步声很快消失了,他慢悠悠地坐起身,饶有兴趣地想着:今日林子里的野兽要倒霉了,不晓得经过这番摧残后还能活几个。
想象着她拖着大堆猎物背着兽皮回来的场景,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躺倒在床安心等着。
哦,希望她良心发现,别让这片林子里的猎物绝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