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御史大人身边的两同伴很不厚道地低下了头。
兰倾旖摆了摆手,“既然到了地头,府兵们也不用一直跟着了。梓城空虚,万一有个盗匪横行的,出了事反而不好,不如早些回去护卫里。”
她什么林德宏都好,命手下佐领带人回去。
郑参议倒是皱了皱眉,心想就算急着回去看管梓城,也不用连城门都沒进就撵人回去吧。只是林德宏虽然官位比他低,却是布政使大人亲戚,如今巴结上头升至高位的心思正热烈,自己沒必要泼他冷水沒事找事,免得得罪了人得不偿失,也就沒有劝阻。
布政使衙门并不在凤阳城中心,而是建在城西,据那里风景优美,有助于修身养性,很得靳涛定大人的欢心。进城门时林德宏打算上前表露身份喝令通行,被兰倾旖拦住了。很有平民风范的兰倾旖摇了摇衣袖,笑呵呵道:“何必要扯出官威來。咱们微服出行低调行事,正好可以看看凤阳风貌,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兄弟这一路,都是这么过來的。”
林德宏应了声,也不再坚持,老老实实跟在百姓队伍里排队等着过城门,郑参议却眉头微微一皱。
进城之后,车马都加快了速度,护卫们有意无意将林德宏和郑参议围在中间,林德宏浑然不觉,在经过城东时自己家就在附近,想请各位前去坐坐,让他以尽地主之谊,被兰倾旖微笑婉拒,林德宏又自己想回家和夫人交代句话,也被兰倾旖婉拒回去。
这下林德宏就算再怎么想着升职媚上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和郑参议对视一眼打了个眼色,郑参议看向自己身边的一个从属,做了个暗示。
从属拨转马头冲向护卫们的圈子,赔着笑道:“几位大哥请了,上次我家大人想带给布政使大人的一幅字画落在家里了,大人让的赶紧回去取。”
护卫们互望一眼,让开道路。
暗暗紧张盯着那边的林德宏和郑参议,神色松了下來,眼见那从属离开队伍,两人也放了心。
从属拍马狂奔,直奔布政使衙门,刚刚转过一个僻静街角,只觉眼前一花喉头一凉,还沒來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就从马上翻了下來,再也动弹不得。
青衣人影无声掠过街角,看都沒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这边杀了人灭了口,那边兰倾旖骑在马上,仍谈笑自若风度翩翩,和那两个送死的官儿指点着凤阳风物讨论着人情世故,一派坦然意态飞扬。两个倒霉蛋看着她这股坦然劲心里也放松下來,心想给布政使衙门送信的人已经去了,衙门府兵就有两千,城外还有驻军,就这么数十人,能出什么乱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想着心里安定下來,也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就到了城西衙门,兰倾旖望着门口的花花草草,又望望气派恢弘的衙门,敲着马鞍,笑意盈盈,“花木扶疏,碧水环绕,真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她转头看向林德宏,“劳烦林大人通报。”
林德宏呵呵一笑,面带得色地上前,和差役了几句,那人面色一整,立即跑了进去。
不多时四门大开,走出一个留两撇八字胡的白面中年男子,身后跟了不少佐官,拱手笑道:“不知谭兄弟前來,为兄有失远迎,还请谭兄弟见谅。”
兰倾旖笑意盈盈迎上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人。
就是这个相貌普通看上去温和无害的生,下了那样的绝杀令,派出杀手勾结江湖三番五次想要取自己的命。就是这么一双软绵绵的一看就知道沒练过武的手,画了自己的画像,诬陷自己是江洋大盗,想将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钦差缉拿格杀。就这么个看起來完全沒什么威胁的家伙,明里暗里使绊子找麻烦,给自己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想到自己这一路的狼狈,想到玉珑受到的欺辱,她眼神一冷。
她笑得越发温柔荡漾,坦然自若地迎上去行礼寒暄。
靳涛定狐疑地看了眼从车上下來的戴着面具的玉珑,兰倾旖神色自若,介绍道:“这是京中富商之子,凤阳人,回探亲的,顺道一同出京。”
靳涛定“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也沒多想,亲热地把着兰倾旖的臂,笑道:“难得谭兄弟光临,少不得要多留几天,我凤阳风物,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兰倾旖笑得开心,很有些沒心沒肺的样子,“早就听凤阳人杰地灵,下官向往多时,沒看完这里的美景,下官是不会离开的。”
两人相视大笑,把臂而行。林德宏、郑参议和布政使府的一群属官,眉开眼笑地跟着。
兰倾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发现这布政使衙门算得上戒备森严,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來这位布政使沒能杀掉自己也心虚得很,生怕自己來找他寻仇报复。
一直走到后院的阁前,兰倾旖抬头凝视头顶上的瓷制匾额,赞道:“伊明苑。好字。”
靳涛定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看來是他自己手,“好,好,请。请。”
人都进了阁,兰倾旖仍旧把着靳涛定的臂,一脸受宠若惊模样,衙门属官都在暗笑这个监察御史有点不知进退,靳涛定脸上笑容有点不自然,却也沒什么。
“大人这个阁,窗外青山绿水风景如画,凤阳秀丽风光收入眼底,真是好享受。”兰倾旖边走边笑,赞不绝口。
靳涛定正要谦虚几句,一转头看见韦淮越、玉珑并护卫们都进來了,不禁一怔,正要阻拦呵斥,耳边兰倾旖已悠悠笑道:“大人埋骨在此,有山水虫鸟相伴,想必足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