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则已,出则一鸣惊人雷霆万钧。
“你不能杀我。”靳涛定知道落在这人手中自己绝对讨不到好,却无法相信她有这种胆量直接对自己动手,他挣扎着,心里仍抱有希望,哑声道:“我是朝廷命官。是正二的封疆大吏。这府中护军上千,你滥用私刑杀了我,也一样走不出去。我由皇上亲自任命,就算我有罪,也要押解进京由大理寺审理,哪怕你身为钦差也沒资格处置我,擅杀当朝大员你也有罪。”
“那又如何。”兰倾旖面无表情看着他,淡淡道:“我就算有罪,也自会去皇上驾前领罪,这个不劳你操心,你也看不到那天了。”她挥了挥手,护卫毫不犹豫一刀下去,穿心而过鲜血四溅。
满堂静寂无声,难以想象这位主儿竟然大胆至斯,明知其中厉害关系还面不改色命令杀人。
在场所有人都怔怔地盯着她,觉得连呼吸都被冻结,他们直着眼睛难以相信,无法想象全省最高掌权者,在湖州一不二土皇帝般的存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死在了钦差手中,只有玉珑畅快的笑声回荡不休。
“总算解决了这狗官。”
兰倾旖轻蔑地扔开破麻袋似的尸体,嫌恶地把手一伸,玉珑立即极有眼色地送上一方雪白手帕,她将手擦了又擦,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冷然一笑。
“我当然不会把你押解进京,以你这种身份,如果黄绫裹身投入大理寺,需要经过漫长的审判,你有足够的时间來为自己脱罪。在你等待审判结果的日子里,你在京中结下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你投靠的各种京中势力,都会自愿或者被迫地为你奔走为你求情为你辩护,你又有足够的财力和人力來支撑这种庞大的消耗。然后,斩立决变成了秋后处斩,秋后处斩变成了监禁,禁着禁着你就能等到某个大赦的机会出狱甚至东山再起……”她轻蔑地将帕子扔到尸体脸上,冷笑如刀刀锋逼人,“所以,你还是现在就死,比较合适。”
她的话音未落,阁外忽然传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那是侯府护卫带來的燕州都指挥使手下三千军,掐着兰倾旖一行人进來的时间,及时精准地一举攻入。
防备森严的府兵,对上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立即变成了绣花枕头不堪一击,整座布政使衙门被严密控制,滴水不漏,完完全全掌控在兰倾旖手中。
阁里沉香袅袅烟气淡淡,一杯上好的君山银针搁在那里永远沒人去喝,墙上的寒梅迎春图溅上了血点,血腥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兰倾旖面不改色,踏着满地鲜花盛开般的鲜血,走了出去。
衣衫溅血杀气逼人的护卫身形如电,出现在她面前,神色酷厉,肃然道:“启禀大姐,整个府衙已经清理完毕。”
所谓完毕,即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清理现场控制府衙全套干完不留痕迹。
“很好。”兰倾旖对充斥在鼻尖的血腥味直接忽略,迎着门外阳光,悠然微笑。
“还是让别人死,更合我心意。”
……
云国佑玄二十三年四月十八,震动京华的湖州府刺杀钦差案发生。湖州布政使靳涛定,贪污截留朝廷发下的治水银两,自知罪无可恕,铤而走险在钦差奉命调查并主持治水工作,进入湖州境内时,勾结江湖杀手,前后数次进行截杀。其行为之大胆,行径之恶劣,震惊朝堂。
在佑玄帝的桌上,赫然摆着关于这件看似不可思议甚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各种证据,历历表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靳涛定给江湖门派的亲委托信,下发到湖州各城的通缉画像,兰倾旖在极短时间内雷厉风行搜罗來的关于靳涛定贪污受贿截留治水银两的证据,,靳涛定勾结匪徒肆意盘剥湖州等地的行商,事后杀人灭口的汇报信及账本,各种贪贿记录也整理后送入京城。甚至连劫粮盗匪赫连庆兄妹俩都想办法抓了一个当人证。
兰倾旖也找到了原洪河水坝河泊所的僚属,以及当初负责洪河水坝整修工程的公造局人员,河泊所当初关于勘测的水位实地数据记录都被烧毁,可当初负责勘测的人还沒被灭口,被兰倾旖布下的天罗地给找到了。他明确表示,将所勘测出的数据和历年來的水位勘测记录相对比,可以明显看出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点,可当初河泊所大使和靳涛定还当做什么事都沒发生,实在罪大恶极。
也正因为如此,公造局的人都老实招供了,表示当初朝廷发下的治水银子,其实根本沒用到哪怕一成,所谓的整修堤坝,只不过是随便找了几个大户的晦气,寻了个由头抄了家沒收家产,将人家关进大牢,又拆了人家的屋子,得到的银子、砖头、木料之类,拿去随便修了修堤坝应付差事做了个表面工程。至于朝廷拨下的一千万两白银,都孝敬了上头,具体去向不明。
兰倾旖这一仗其实打得很漂亮,但她半点都高兴不起來,反而很苦恼。
一千万两白银,那是什么概念。靳涛定算个什么东西。正二的布政使,即使是封疆大吏,如果燕都里沒人护着他,那也是不敢做这种事的。
历朝历代的上位者,对于这种和田赋息息相关的大型工程,素來看得极重。那些但凡有胆子朝河工银子下手的人,身后多半站着一两个当朝极有势力的顶级权贵。这个人不揪出來,自己绝对沒好果子吃。
被人报复还是事,她有自信自己可以应付过去,可如果这个人抓不到,这一千万两白银就很难追回來,那么接下來重新修堤坝修季凤渠的银子从哪來。难道指望天上掉银子砸死她吗。
青面獠牙无比火大的兰钦差气得砸了桌子,在屋子里暴跳如雷:“查。加大人手给我去查。给我查清楚这一千万两白银到底流入了哪里。也不用查远,就在湖州范围里给我查。一两银子都不准放过。”
就算上贡给终极老大,也不可能全部交出去,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三成,那余下的七成,她什么都要找回來。
猪都能猜到,这所谓的去向不明,是拿來填补了某些人的空缺,或者被充做了某些人的私房钱,听郑参议本人就有庄园五处,占地连绵美轮美奂,他这个一年一百四十两俸禄的四官,哪來的银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