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发自肺腑的欢呼声,激得心里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她不由端正了坐姿,收起了轻松心态,神色变得庄重起來。
“姐姐,有你在身边真是件幸运的事,不然我这一辈子,恐怕都沒有这么风光的时候。”赫连无忧半真半假地笑道。
“明明是件喜事,可我听着他们的呼声,居然在紧张……”兰倾旖摇头,对自己的反应简直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赫连无忧拉着她的手,示意她看外面,“你看见了吗这座城池在为你欢呼。这是你应得的。不要说你不值得,也不要觉得夸张。虽千万人吾往矣,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你这样的勇气,在这样的时刻挺身而出并坚持到最后。说起來慷慨激昂,真要做,千万人中却也沒有一个。”
兰倾旖默了默,忽然抬手捂住双眼,“我会努力,爱他们。”
十一月二十,长风萧瑟,百花萧杀。猎猎的寒风中,被无数人殷切期望死在瘟疫中的钦差大人,长宁侯赫连若水,平安回京。
她上次整治湖州的功劳还沒赏,加上这次邓州瘟疫的根除。随便挑哪件都是足够封妻荫子的大功。
她已经是一等侯,再往上升就成了国公。
可按云国惯例,公爵不能在朝中领实职,她如果成了国公,就得直接回家莳花养鸟了。
皇帝自然不会明升暗降让她出局,因此两功并赏时,她直接官拜刑部尚书。
消息传出,天下凛然。
内阁阁臣在入阁前,一般都会到六部镀层金,增加点政务经验,长宁侯这分明就是入阁的前奏。
据说原本佑玄帝打算让她直接入阁,却被她坚决不受,于是还是走了入阁前的老路,,先在六部历练。
话虽如此,这位十八岁的女尚书,已是皇朝数一数二的异数,她的年纪在那里,必定会青年入阁,在所有人眼里,将來的云国宰相,非赫连若水莫属了。
兰倾旖其实很客气。按照她的想法,本來是打算进礼部从三品侍郎开始做起,只不过眼见闻人岚峥快要继位了,万一自己好死不死地被点中,被派去出使就得不偿失了。事实上这很有可能,原因无它,实在是“赫连若水”这个名字的实在太有名气了,对她感兴趣的人也太多。她的脑袋,确实很值钱。
所以她打算选工部。
工部是个好地方,油水足,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最小,不那么引人注目。她自己已经够出名,沒必要再加深印象。
甚至陆旻在提到前刑部尚书因贪贿案落马且被流放发配,并询问她想在何部任职时,她也委婉地表示了自己还年轻,刑部这种直接关系国家重典刑狱的重要职能部门,只怕还力有未逮,倒不如去工部历练一番再作计较。
沒想到最后圣旨下來,自己依旧被任命为刑部尚书。
兰倾旖表示真心荣幸。
她新官上任,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连吃饭都是在官署草草扒拉三两口,她很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对于某些官场潜规则也睁只眼闭只眼沒怎么计较,很快就在刑部站稳了脚跟。
于是终于空闲下來的大小姐转过头來开始处理家事。
事后回想,兰倾旖觉得自己和老娘对着干,动辄就离家出走避不见人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厚道,但愧疚归愧疚,你要她就此放弃原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双方慢慢磨吧,就看谁的意志更坚定了。
看着头顶鎏金牌匾,自嘲了半天的兰尚书也只能这样劝说自己。
“夫人,大小姐回來了!”她刚刚进门,兴奋的尖叫声便传遍全府。
“若水回來了”赫连夫人欣喜地迎了出來,对数月沒见,回家后都见不到的女儿今日的提前回來,简直受宠若惊。
兰倾旖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娘亲!”
“來來來,若水快进來!厨房里刚刚送來了新鲜鱼虾,刚刚拿到厨房熬了鱼汤,你记得多喝点,这天气喝鱼汤比较滋补。”赫连夫人喜气洋洋地连声嘱咐。
洋溢的热情让兰倾旖呆了呆,颇有些不适应,她下意识瞟了眼默不作声的老爹和兄妹俩,见三人都笑吟吟瞅着她,总算缓过这口气,连声应着进了屋。
满满一桌子丰盛菜肴,香气扑鼻势不可挡,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肚子好饿。
她和家里怄了三个多月的气,如今恢复到从前的生活状况,竟觉恍惚而陌生。
她整个人飘飘忽忽的,有些不真实地拿起筷子,还沒夹菜,赫连夫人就殷勤地给她夹了大堆过來,转眼间就将她的碗堆得满满的。“若水,多吃点,在外奔波成日劳累沒怎么吃好吧你还病了一场,又不肯好好休息补养,如今回來了就不要管其他,好好调养身子才是正道。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燕窝雪蛤羹,以后你记得每天喝一碗……”
兰倾旖:“……”麻木地看了看快堆到她鼻子下的菜肴,又看了看满脸笑意瞅着自己的老爹和兄妹俩,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算是……和好的节奏吧娘亲这是怕自己紧张呢还是她本人很紧张瞅了眼赫连夫人满含紧张和期待的眼神,她堆出满脸灿烂笑容,默默地把碗里的菜都吃完了。
“确实都味道很好。”她一本正经夸奖。
如果沒这么多就更好了,这顿饭下來,她担心自己会吃撑。可惜娘亲亲自下厨,她就算吃撑,也得吃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