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楚楚目不转睛地盯着兰倾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紧张地握紧双拳。
兰倾旖却平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失态无措都没出现过,她安安静静坐着,神容沉稳,姿态优雅,比不上他高人一等的张扬霸气,却更有种内敛的尊贵。
她凝眸注视着他,淡淡一笑,笑意清浅如溪流,自有种令人平静的力量。“若是真能杀,你的尸骨都寒了两年,何必等到现在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杀不了对方,因为我们都舍不得。”
闻人岚峥沉默。
“我们现在这种身份,是荣耀也是束缚。在其位谋其政,很公平。你来玉京,就真的只是冲我而来这话谁信了我都不信。”她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不对,补充道:“我想,不管你有没有认出我,你都会来,只不过若你没认出,你就纯粹是为赫连若水而来,认出后就多了私事。无论你是想劝降还是想不得便毁,你的目的都不单纯。同理,我如果去玉京,也和你一样。你怎会不防备我”
“我永远不会防备你。”闻人岚峥语气虽淡态度却坚决:“我敢放开所有防备,换一个走进你的机会。”
兰倾旖一怔,半晌苦涩地笑了笑,“可我不敢!我们放弃吧!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
闻人岚峥脸色微青,觉得自己刚消退的怒火又翻倍地噌噌往上冒,“你还想逃你觉得你能逃到哪里”他身形如电出现在她身边,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冷笑如刀,“放弃你做梦!你这么肯定,不就是觉得我不会为你放弃既得利益吗那你也太小看我了!兰倾旖,你说,如果我向陆旻递送国求娶你为妻,以边境三座重城和十年内绝不会兵踏云国疆土的承诺为聘礼,他会不会答应”
倒抽冷气声山响,人人相顾失色。
闻人楚楚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掠过淡淡的忧伤。
深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兰倾旖脸上,清晰照出她眼底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他知不知道他许下的是怎样的承诺
十年的时间,足够她们在皇族孙子辈中选个聪明优秀的孩子将他培养成才,再不济也能养精蓄锐休养生息,等待十年后天下的风起云涌。
可以说如果云国维持现有实力,而他要对云国用兵,这十年就是最合适的时机!等到十年后,就真的说不清楚。
还有割地。国土是重中之重,各国明争暗斗,争的就是土地。国土沦丧历来也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奇耻大辱!他竟然拿来做聘礼
这话传出去,他首先要被国中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千秋功过,史笔如刀,一个“无道昏君”的名头,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
“你疯了”一句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闻人岚峥笑意森然,一脸“你看我像是疯了吗”的表情。
兰倾旖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可脑子里还是嗡嗡直响。他要是真这么做,她还真不能确定陆旻会不会答应。
这个条件丰厚得让圣人都会动心,而且她敢确定陆旻如果不答应,他还会继续加筹码。
“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无疑就是想要我心甘情愿,可你想过没有,靠利益交换得来的感情会长久吗你就不怕我怀恨在心伺机而动整死你再借势上位夺你江山”兰倾旖眉宇冷凝。
“咦你好像在提醒我!”闻人岚峥挑眉浅笑,如风吹开三千里繁华。“可我不怕!我敢拿这天下做赌注,换你走到我身边。你呢你敢不敢应我这一局”
“不敢!”兰倾旖答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嗯”闻人岚峥微微一怔,有点意外。
“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为什么要考虑”兰倾旖坦然自若,语气冷淡。“你提出这种聘礼就是找麻烦的,既给你自己找也给我找。你国内肯定免不了口诛笔伐,激进点的恐怕宁可杀了我也不会让你犯这种错。若是有别有用心的,利用这机会把你赶下台都有可能,你地位稳不稳当都难说,还能把这个计划付诸行动”
“哟你这是担心我吗”闻人岚峥脸上笑意更盛,每根眉毛都写满春意,小眼神不能更荡漾,得不能再。
“没有!”兰倾旖横眉冷对。
闻人岚峥笑而不语,用一种“没关系你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死鸭子嘴硬我懂的不用解释”的眼神看她。
兰倾旖哑然无语。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朝着他想要的那个意思解释,干脆闭嘴,满脸“你的猜测很无聊姑娘我很淡定”状。
“好吧,你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们就暂时不说这个,那就谈谈我们之间的事。”闻人岚峥很善解人意地岔开话题。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压抑怒气,又似乎是在酝酿情绪,声音虽微微带笑语气却冷,“两年前送你离开时说过的话,你大概忘记了。你这女人总不肯信我,也不把我说过的话当回事,但我和你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
“我没忘!”兰倾旖淡淡强调。
怎么会忘他与她相处的每个点滴,都曾在辗转反侧的无眠之夜里,被她一遍遍咀嚼,拉伸,演绎成无数的问题和揣摩,默默在心底刻成绝版。
他的话,她怎么会不记得
“你记得就好。”他并不意外,笑得满意而清淡,那是万事掌握在手成竹在胸的微笑,是一种内敛的张狂,连伸手挽留的姿态都满是胜利者的清贵,“跟我走!我保云国十年平安,保你赫连一族生生不灭!”
“不!”她毫不犹豫决然答,如白钉子戳进乌木般干脆果断。
闻人岚峥一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