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玉琼突然唤她,语气有点急。
“什么”兰倾旖迷茫看向她,一垂眸便愣在当场。
一丈之外,闻人岚峥单手负后静静注视着她,目光平静而悲悯,带着淡淡怜惜,如容纳万物的海。
他身后,闻人行云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角的淡淡泪痕。
她微微扯动唇角,对上他深邃的目光,觉得此时什么苦涩尴尬难为情之类的情绪都变成矫情。
有什么好狼狈的呢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连哭笑都不敢大声
他沒有说话,也沒有走近,只静静地看着她,任由风吹,任由叶落。
有种人,一生清醒自控,连哭笑都成为奢侈,他们永远不会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只会像孤狼般在黑夜里独自舔舐伤口。而要让这样的人顺应本心哭笑一次,多么难!多么难!
他看着她的眼睛,刹那间竟羡慕起行云,羡慕他轻易走进了她为人所不知的柔软温情的内心深处。
两人相互对视良久,眼神中千言万语不诉于口。
闻人岚峥忽然转头离去,将满怀心绪,付与清风。
此心温柔,却无关风月。
很久以后。
“这哪里是爱了”闻人行云问。
“哪里不是”闻人岚峥微笑。
“相爱之人见了面,怎么可能互相连一句话都不说这怎么会是爱”闻人行云瞪大眼睛,无法理解。
闻人岚峥微笑答:“我们都知道,这便是了。”
不说,是因为彼此心里都懂。
爱到深处时,这份情,连海水都无法冷却……
“站住!”身后突然传來女子凌厉的声音。
兰倾旖转头,神色清淡,直直看向穆佩蓉的眼睛。
她今日一身水红色绣海水纹掐腰宽袖斜襟宫装,长发半挽半垂,斜插红玛瑙芍药步摇,脂粉不施,素面朝天,简简单单的装束却有种清雅无双的动人风采。她斜斜靠着假山,微笑怡然,阳光幽幽地亮着,在她明净清丽的容颜周边染出淡黄光晕,她目光一垂,正遇上穆佩蓉的目光。
那般愤恨,却又明亮如火焰燃烧。
穆佩蓉此时当真是羞愤欲死。她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才从地上爬起來,裙子却不知何时被扯破了一点,染上了泥泞,而对面那女子,齐整华贵,滟滟似有光。
对于女人來说,这一刻天壤之别的狼狈就足够让她记恨一辈子。
兰倾旖抄着袖子看着她的狼狈,微微笑了笑,笑声很好听,笑意却很奇特,说不清清或媚、淡或冷,开心或难过,只让人觉得空、幻、虚,浅浅讥诮,淡淡讽刺。讽刺的也不是具体某个人,或者是这世间某种人,也或许是她自己,又或许是这芸芸众生。
“你就是她,是不是”穆佩蓉眼角凌厉地飞起,神色冷戾。
兰倾旖面无表情瞅她一眼,“容闳,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她出宫”
远远候着的护卫头领迅速从角落里钻出來,看都不敢看兰倾旖,以平生最快速度跑到穆佩蓉面前,躬身:“欣幻郡主,请吧!”
情况被回报到龙泉宫时,闻人岚峥正在灯下看折子,面无表情,不辨悲喜。
万雅垂眉敛目,觉得主子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也不知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不过想一想,似乎除开凤仪宫中的那位,也沒人能轻易牵动主子的情绪。
她垂下眼睫,一言不发地收拾起桌上的折子,灯光下闻人岚峥的侧脸线条多了一丝柔和,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万雅瞥一眼他手中的折子,是从云国送來的密报,她转开视线,毫无意义地扯扯嘴角。
“杨婉卉在宫中设立佛堂吃斋念经谁会信”他抬手扔开折子,想着密报上的记载,在兰倾旖离开嘉水关不过五天,燕都京郊某个不为人知的别庄,突然遭遇血洗,死了多少人沒人知道,但附近居住的百姓当夜都看到冲天火光里人影纷乱跑來跑去,还有人抱着箱子等物。别庄遭劫的杨婉卉,也神奇地沒向燕都府尹报案,却在不久后就将自己关在寝宫青灯古佛。
才五天的功夫,就借刀杀人办成这样的大事,使杨婉卉和陆航母子俩的裂痕越來越大,甚至逼得杨婉卉不得不自断臂膀。
赫连家的人,果然沒有一个是弱者!
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的大舅子小姨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将來的云国,到底是谁说了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