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事至此告了段落,但公事却还沒完。
一连数日,朝堂之上风起云涌,风起于青萍之末但绝不会止于青萍之末,当风腾于九霄之上卷掠四方搅乱天下时,很少有人能想象这起源于一件极小的事。
比如这次。
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公之子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便引发了整个贵族世家阶层的噩梦。
丰国公府教导不利纵子行凶,强抢民女滥杀无辜,陈耀勋冲撞皇族,勾结安国行刺贵妃,罪不可恕,满门抄斩。首犯陈耀勋斩立决。
云端之上俯瞰天下的帝王,他的眼睛扫视着脚下的这片土地,操控着这片土地上的风起云涌,手指轻轻一挑,便是看不见的硝烟干戈。
那些盘根错节享有庞大家世掣肘皇权的贵族集团,因这牵了一发而动了全身。刮骨的刀以一种温柔而森冷的姿态刮过,削皮,剔骨,剥肉……慢慢來,缓慢而又坚定地蚕食鲸吞,甚至让当事人都很少察觉……
当然,这些与半隐居在深宫中的兰倾旖是全然无关的,敏锐的女子只含着微微的笑,欣赏着这个国家代表过往辉煌如今腐朽的迂腐落后的部分被人以一种坚决的姿态剔除,似看见一颗泽被四海德沐九州的帝星自千顷碧海上升起。
她感叹,她旁观,她微笑,她漠然……她执一杯清茶,冷漠地关注着四海之内的动静,心中缓缓勾勒着天下舆图,换來一声淡淡的叹息。
“小姐,该换药了。”玉琼端着清水盆,玉珑拿着药瓶绷带,低声提醒。
兰倾旖懒洋洋地点头,解开衣裳,两人给她清洗好伤口抹上药膏,草绿色的药膏缓缓涂抹在伤口上,带來些许凉意。她身上的伤口不深却多,有些地方她自己只能勉强够到,处理起來却不是件简单事。
观察到伤口的愈合情况,她眼神微微满意,拉好衣服。想起从昨天开始的后续处理,她思考片刻,淡淡道:“除开行云和楚楚,其他人不管是谁來访,一律不见。”
“可……可如果是皇上來……”玉琼结结巴巴地问。
“不见。”兰倾旖淡淡答:“就说不能将病气过给他,请他好好保重身体。”
玉珑暗暗抹把冷汗,心想她们俩的小命也不知能否保住。
“娘娘。”小宫女的声音脆生生响起。“陈修容求见。”
“不见。”猪都知道她是來干嘛的,不就是想求情吗那就去龙泉宫!她跑错地方了!
“可是……”小宫女哭丧着脸期期艾艾,“可陈修容跪在凤仪宫门外,口口声声说求娘娘见一面,还说什么误会……说自己的弟弟沒有对娘娘……”
她边说边抬头偷看主子的神情,兰倾旖喜怒不形于色,始终微笑从容神态温柔,两名一等宫女的脸色却越來越黑,她的声音也越來越低,直到完全禁声。
其实不用她说,她们也能推测出陈修容说过什么。那些话如果传开,她们家小姐在宫中的地位必然不保。可这宫中素來是沒有秘密的地方,陈修容往凤仪宫门口一跪,动静闹这么大,怎么可能沒人注意
那个陈修容,是个什么东西來求小姐帮忙还想着给小姐下绊子。
两人气得不行,兰倾旖依然不动声色。“外面有很多人”
“有……有几位娘娘打发宫女过來……”小宫女都快哭了。
“你先起來,别怕,这里沒人为难你。”兰倾旖看她眉目间稚气未脱,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心里生出几分怜惜。
“是。”小宫女感激地点头起身。
“她说她弟弟沒对本宫行不轨之举,要本宫为她全家求情”
“是。”小宫女局促不安地偷瞄着她。
“你去告诉她。”兰倾旖语气平淡,“对陈家的处置,是皇上下的命令。她要求情也该去龙泉宫,而不是本宫的凤仪宫。她弄错了地方。”
“奴婢说过,可是陈修容说,陈家蒙受皇恩,她父亲为黎国征战多年,断不会行叛国之举,而皇上宠爱娘娘,娘娘又在此事中受惊卧病……”
小宫女虽吞吞吐吐不敢说全,但意思已很明显,陈修容字字句句在暗指凤仪宫罗织罪名栽赃陷害公报私仇干涉朝政。
这哪里是來求人帮忙泼脏水威胁还差不多。
这罪名若扣上,御史台的弹劾奏折都能把她淹死。她兰倾旖一个奸妃的罪名绝对逃不了,届时打入冷宫都还是轻的。
家族垮台,还是以勾结敌国的罪名垮台。即使陈修容身为宫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会因此被问罪,可她这辈子的尊荣富贵也完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寂寂老死于宫廷,至于什么权力圣宠想都别想。
这些陈修容不会不懂。所以呢她是破罐子破摔想要拖人陪葬对吧至于人选,自己这个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自然首当其冲。
可她想拖人陪葬,她就一定要陪着
有这么好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