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但是相顾无言,互相沉默。
朴五南没有说话,是他在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人。
熟悉是,朴政赫基本容貌还在,依稀可以看见当年影子。
陌生是,当年那个个子小小人,如今已经长成了苍天大树。
硬朗面孔,挺拔身躯,眉宇间带着一股威严。
身上衣服虽然不是多么华贵,但却质地精良,一看就是名牌。
许多年没有见了,父子间称呼都有些不熟悉了,所以让朴五南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朴政赫也不打招呼,是因为从本心里,他对眼前这个人充满了恨意。
如果是按照韩国传统话,哪怕是对一个人再如何仇视,假如对方身份、地位比他高,都会主动张口打招呼。
但朴政赫骨子里是中国人,没有这套上下尊卑习惯。
平常工作、生活时候,还能够注意一点。但面对着自己极度反感人,他就很倔强地选择了沉默。
幽幽山风吹过,送来了植物清香。
朴五南呼吸畅快,终于恢复了神智。“不认识我吗?做人都不懂规矩了?”
话音依旧那么刺耳,让朴政赫十分难受。“野小子一个,没爹没妈,没有人教育过。”
“你……”朴五南气脸色煞白,指着他,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良久,朴五南肩膀突然垮了,一脸颓丧。“你走吧,希望你将来过好。”
看着老人阴郁样子,朴政赫有那么一刻不忍。但随后心里一硬,迈动脚步从朴五南身边走了过去。
对于这个便宜父亲,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一看到他,朴政赫就能想起当初流浪街头日子。
因为身上没钱,漫天大雪日子里,朴政勋从垃圾箱里翻出来报纸,全都裹在他这个弟弟身上。
跟人家要了几块年糕,朴政勋全都给他吃了,自己却三天没有吃东西。
两兄弟年纪轻轻就受了那么多苦,全都拜此人所赐,焉能让他轻易地消除心头恨意?
可说是这么说,但骨子里血脉相连,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裂?
更何况在他二十几年人生中,对这个父亲记忆,也不光只有黑暗。
正是那些甜美、温馨日子,恰似一缕圣洁阳光,稍微冲破了他心头阴霾。
朴政赫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自己心境,但是他知道,想要明确和朴五南关系,不是他一个人事情。
在这一点上,他会无条件地听从朴政勋意见。
只可惜,那个不着调大哥,如今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心头一片茫然,朴政赫走下山坡,又遇到了急急赶来姜敏荷。
原来姜敏荷做好了午饭,却发现丈夫不见了。而家里衣柜敞开着,里面放着一套最隆重衣服也不见了。
姜敏荷就知道,这个老头子尽管嘴巴强硬,但还是压制不住心里思念,去了墓地。
她也不知道这两人见面话,会发生什么,所以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结果刚刚走进陵园,就看到了朴政赫身影。
她赶紧冲上去,关切地问道:“政赫啊,你爸爸呢?”
之前在首尔时候,因为孝敏缘故,朴政赫对姜敏荷观感已经有了稍许改变。
但是今天因为朴五南出现,他所有心思都在往灰暗方向发展。
一看到姜敏荷,朴政赫心头就忍不住浮现出当年情形。
就是这个女人来到了他们家,然后霸道地将他们兄弟俩推入了黑暗生活。
可以说,一切源头全都是因为她。
一瞬之间,朴政赫怒火攻心,心烦意燥。
他猛地一把推开了姜敏荷,嘴里骂道:“滚开,疯女人。我现在和你们没有关系了,他也不是我爸爸。”
说完,他就扬长而去。
姜敏荷柔弱身躯,哪里扛得住他那么大力气。
这一推之下,姜敏荷站立不稳,一个后仰就摔倒在了路边。
恰好水泥路上有一块石子,虽然不大,但是在姜敏荷倒下来时候,正好撞在了她背心位置。
钻心疼痛立刻顺着神经传遍全身,让姜敏荷努力伸出手一下子坠落,她眼前也开始发白。
奈何盛怒之下朴政赫并没有看到,早已在陵园外面转过了墙角。
过了好一会儿,朴五南也蹒跚着从山上下来了。
满腹心思他走很慢,眼神也十分恍惚。一直到了近前,才猛然发现前面地上倒下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