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女友口中断断续续知晓了当年发生在王函身上的绑架案时,最大的疑惑就是那封语焉不详的勒索信。一般绑匪都会态度鲜明地提出自己索要赎金的金额,而不是这样跟打哑谜一样。老陶究竟在跟王汀父亲暗示什么?周锡兵甚至想过,如果不是王汀发现妹妹失踪的第一时刻就选择报警的话,那么当年的那桩案子究竟会怎样定性也许都难说。
绝大部分情况下,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发现十岁的妹妹失踪以后,首先的求助对象都是父母。孩子对父母有种天然的依赖。可惜老陶大概没预料到,王函的出生在某种程度上迫使王汀过早成熟独立了,她选择了第一时间报警,然后才通知远在国外的父母。
“我一直以为那是勒索信。可是如果换个角度看,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写给我爸的解释或者说是威胁信?”
王汀的声音依然平静到不可思议。她述说着往事,仿佛她嘴里谈论的人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完全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剖析这个问题。周锡兵记得王汀曾经跟他自我调侃过,她个性中的冷淡非常适合学医,因为够漠然。
老陶发现了警方在满世界地寻找王函,所以慌了。王汀的父母已经去了国外。为了躲债,他们切断了跟朋友们的联系。老陶一时半会儿联络不上王汀的父亲,所以才将信件投递到王汀的学校。他清楚王汀肯定会拆看信件,所以不能在信里头说的太清楚,只能语焉不详地写下:你知道该怎么办。
多年以后,差不多内容的信件被塞到了郑妍母亲的手中。所以她惊慌失措了,她完全陷入了疯狂。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多年前的事情重演。
这些事一点点地出现在王汀脑海中时,王汀也惊讶自己竟然会这样镇定。她一字一句地述说着自己的猜测与分析,居然没有颤抖,也没有哭泣。也许所有的情绪的爆发都要在特定的时机内。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再澎湃绪也会被时间磨成平平展展的一面镜子,看到了,噢,原来是这样。
“王汀。”周锡兵又一次喊了女友的名字,非常肯定地跟她强调,“你父亲很爱你们。”
“我知道。”王汀轻轻地笑出了声,出奇的平静,“不然的话,也许王函早就不在了。”
她清楚地明白,没有人能够禁得住放在显微镜下一寸一寸的细看。每个人身上都藏着无数的秘密,甚至连身负秘密的人自己都疑惑,究竟怀揣了多少秘密。她微微叹了口气,人躲在被窝中,轻声道:“我没怪过我爸,我也没有怨恨过他。”
甚至连多年前的那一记耳光,她也早在时光的流逝中释然了。人都这样,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心情好的时候,阴天也是清朗舒爽的一天。心情糟糕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有多少孩子挨打真正是因为他们罪无可恕?他们挨打的时候通常都是父母情绪最糟糕的那一刻。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弱小的孩子就成了最理所当然的发泄口,可以让他们理直气壮地发泄。
王汀不想再批判父亲。尤其在多年后,她已经长大成人,而父亲也苍老衰弱的时候。她更加像一个冷眼旁观的人,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怨恨早已消失在时光的流淌中,维系着的只剩下复杂难言的亲情。
她再一次吁了口气,在周锡兵沉吟着该怎样安慰她的时候,抢先说了话:“我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那片压在她十七岁后成长天空中的乌云,几乎要将她摧毁掉的乌云,她有权利知道乌云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她不想去报复谁,她只是想<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