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装仁义,你清河崔氏这等事情当年也没少做!”李敬心强辩道。
“敬玄兄,这就是你赵郡李氏子弟的风气?”崔灏朝李敬玄质问道。
李敬玄老神在在的淡然道:“今日以文会友皆是雅士,无关人等搅扰盛会有错在先,错了就要承担后果,跟身份无关。
崔兄,你所谓的同情弱者,是出于怜悯,还是想要帮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我只论此时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帮扶他人无愧就是,害人救人我心自明。”崔灏朗声道。
“好!崔公子仗义,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圣人有言泛爱众而亲仁,大善!”有人附和道。
李敬玄不屑的看了说话之人一眼,随后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兜售东西之人身上,开口问道:“你是事主,你怎么想?是想要他帮忙救你?还是想认罪受罚?”
那人勉强笑道:“公子说笑了,能不被打谁愿意挨打?求公子开恩,小的也是无心之失,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唉!愚夫一枚!
可悲,人不自救,孰能救之?
敬心,放人,别为一个愚夫污了赵郡李氏的身份。”
说完了这句话,李敬玄复而回到自己位子上,重新坐下闭目不言。
“是,兄长!”李敬心松开那人,卖货者瞬间松了口气,赶着要瞧瞧溜走。
谁成想却被崔灏叫住了,崔灏朝着李敬玄追问道:“敢问敬玄兄,何出此言?你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俗人,还请明告在下,为何说我是害他?”
能问出这句话,崔灏其实在心里已经自己推敲过了,隐隐有个感觉,但不太真切。
见对方心诚,像是个真心求教的,李敬玄也乐得交个朋友,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试想一下,从他本人的角度看呢?
一个弱者,闯下祸事之后,有他人解围,或者依靠人家的施舍宽怀,从而化解了危机免于责难痛苦。
长此以往,弱者不知道犯错就要承担责任,只知道犯错会被谅解宽恕,那会不会不停犯错闯祸?久而久之越演越烈,不可怕吗?”
小萱萱听到这个,撇了撇嘴不信道:“夸大其词,你怎么不说人家会吸取教训下次不再犯错呢?别以偏概全,把什么事情都往最坏了去说,吓唬人有用,讲道理未必有用。”
李敬玄忍不住笑了,“这位小兄弟说的也不错,但一看你就是未经世事,不知人心险恶和复杂。
放过这些片面不论,咱们以小见大。
当世上的弱者遇到麻烦,都去指望强者的同情和宽恕的时候,恐怕十有九空,因为不是人人都有同情跟怜悯的。
反之,若是今日他受到了惩罚,锥心之痛更能让他牢记教训,下次就知道行事小心谨慎,不敢惹是生非,从是非源头掐断,不是更好?”
“你、你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有道理,但肯定还有漏洞,只是,只是我现在没想到,等我想到了一定再反驳你。”小萱萱听完,好像没想到反驳的道理,只能丢下一个再战的宣言自己坐了回去。
李敬玄哈哈笑道:“小兄弟求知心强,好事,在下期待来日之辩。”
崔灏点头赞同道:“敬玄兄此言有理,强者未必个个有同情心,但无论强弱者,都有恐惧心,知道了恐惧自然就会举止有度,是非就少了。
正如当年孔圣人责怪门徒子贡解救奴隶不领赏钱一样,道理相通,今日受教了。”
这时沉思过后的狄仁杰开口说道:“三师弟,恐怕李兄的意思,比这个要更深一层吧,你不如听他下面的话。”
李敬玄微微诧异,没想到对面有人能料定我的心思?这狄仁杰虽然年纪小,却无愧杜氏大弟子的名头。
微微示意,李敬玄指着那售卖者解释道:“从他本人方向看,挨顿打一时之痛,能让他以后的路更平坦,看似眼前是坎坷,实则是为以后铺平了道路,这就是长进。
若这时候你帮他挡住了坎坷,人都是有惰性的,趋利避害是天生的,下次他还期盼救星,没有救星怎么办?
惹下同样挨打的事情还好说,若是惹下杀头的祸事呢?可没有下一次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代价的。
所以你觉得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崔灏哑口无言,甚至还有些惭愧,从小到大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也有人忍不住质疑道:“李公子,如果助人为乐扶危济不对,那为什么孔圣人教我们闻善相告,见善相示,爵位想先也,患难相死也?
难道他老人家也错了吗?这么多年来,我们所学都是错的?”
是啊,可不是嘛,李敬玄一个区区后辈,竟敢非议圣人教诲?他凭什么?
二楼观众立马嚷嚷着议论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李敬玄沉声道:“圣人教诲自然是没错的,但儒家传道千年,至今有几人学到了圣人教诲?
学过的也未必全能恪守己身。
更别提天下不识字者十有八九,这些人没机会读书识字,成长的唯一途径,可能唯有一次次碰壁长进几身了。
我只能说,圣人的愿景天下大同是美好的,只是前路还很漫长。”
“说的好!敬玄兄今日之论,崔灏心服口服。”崔灏忍不住大声喝彩,二楼瞬间大哗,一个个对这位李敬玄公子刮目相看。
其实李敬玄没敢把话说透,更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见解,那更加残酷,人们不可能接受的。
礼仪道德当世最高,可这一套却是未来约束人心,人心一半善念,一半是贪婪跟罪恶,想要背离背离人的本性重新塑造全是善念的人性,这条路太难了,甚至是走不通的。
就像是那句经典的台词一样,如果道歉有用,还要敬茶做什么?
正是因为时下道德渐渐沦丧,社会才越发依赖法律来约束人性……
(ps:抱歉扯远了!)
常百草出身最底层,静静的听着这番辩论,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残酷经历,他越发认同了李敬玄的说法,于是追问道:“李公子,不知为何你又说,人不自救,孰能救治?
既然你知道让他挨打不算坏事,为何又要放他?你不愿帮他吗?你也是儒家士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