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甘罗来迟了。”顾约翻身下马,扯掉蒙面巾,登上了御驾。
嬴政摆摆手,脸色灰败的吓人。顾约视线在他身上轻轻一扫,没有外伤,应当是舟车劳顿,再加上被赵高用红眼祟制住,气急攻心,种种叠加起来,导致他病情加重。
“蒙毅呢,我不是叫他不得离开陛下么?”顾约转了一圈没看到人。
“被朕……遣回咸阳祭祖去了。”
“……”顾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一眼瞥见一人拿着份圣诏,少年神色一冷,伸出右手。那人吓得腿一哆嗦,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慌忙爬起身,颤着双手高举圣诏递了过去。
“重立吧。”嬴政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此刻反倒变得平静不少。
顾约销毁手上的圣诏,扭头道:“李斯大人。”
一听到顾约叫他,李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陛下,老臣罪该万死!”
“你确实罪该万死!”嬴政咬牙切齿。
“陛下,此刻不是追究功过之时。何况李斯大人只是被赵高利用,篡改圣诏并非他的本意。”说到这,顾约面上一红,“甘罗的字,实在是有点不堪入目,还望陛下准许李斯大人代笔拟旨。”
“倒是忘记此事了。”嬴政擦掉嘴角鲜血,“李斯,那就由你来拟旨。”
“老臣遵旨!老臣谢陛下!”
嬴政冷哼一声,又咳出丝丝血迹:“你要谢的人是甘罗,不然朕早就一刀把你砍了。”
李斯转向顾约,郑重行了一礼,“老臣谢过先生。”
顾约回以一礼,缓缓地道:“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李斯大人可还记得此话?”
李斯微微一怔,这句话正是他说的。意思是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
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去厕所,看到老鼠在偷吃人粪,见到人一靠近,便被吓跑了。后来,他又在仓库看到老鼠很自在的偷吃粮食,人来了也不逃走。于是他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那之后,他便师从荀子,学***之术。学成之后又认为楚王无作为,就到秦国投奔到了吕不韦门下,随后一步一步有了现在这个地位。
顾约观察着李斯的神色,“李斯大人如今已位及丞相,万不可因一念之差,而忘了初心,留下污点,被后世之人议论。”
李斯悚然一惊,心中顿时一片明朗,感激涕零地道:“老臣……谢先生提点。”
“后世之人……”嬴政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问道,“甘罗觉得,后世之人会如何评价朕?”
顾约半违心地道:“陛下乃千古一帝,无人能及。”
嬴政看着他,神情又恢复到不可琢磨的样子,忽然话锋一转:“甘罗,你可知罪?”
顾约摸不着头脑了,拍个马屁还要被问罪,大黑马顶多踢他一脚,果然帝王的心思比女人的还要难猜。
“扶苏……还好么?”良久,嬴政轻咳一声,视线透过辕窗,望着外面的天空。
“……陛下?”
“不用装了,朕知道,你是扶苏的人。”
顾约深吸一口气,半跪在地:“公子无恙,请陛下放心。”
“好好辅佐他,替朕,把秦朝延续下去。”
“甘罗……遵旨!”
“先生怕是要抗旨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御驾外响起,顾约突然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甘罗!”嬴政惊骇欲绝地看到一柄剑身透着大量黑气的长剑贯穿了少年的胸口。
赵高手握长剑,在顾约的心口缓缓搅动一圈,随后猛地抽出,脸上的笑容阴邪森然,“就请先生成为胜邪剑下的一缕亡魂吧,想来先生的魂魄,一定会让胜邪剑十分欢喜。”
“你,你为何……”嬴政见鬼似的看着赵高。
“陛下是想问,赵高为何没死么?”赵高拎起顾约的衣襟,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一边,随后擦拭着胜邪剑上的鲜血,语出惊人,“其实早在甘罗把我从陛下身边支开,派往荣成收守锦鲤的那几天,赵高便已死过一次了。”
“死过一次?”
“甘罗还是太天真,同样的错误,居然会犯两次。”赵高收好胜邪剑,暼了眼死不瞑目的顾约,脸上的笑容让人瘆的慌,“为了赢他,我把自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