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西方星宿海等一众高手,与苗疆诸多邪派高手汇聚一处,欲要东进而来。
这西方星宿海之主,乃是密宗黄教大喇嘛,更是魔教大长老,此人年逾古稀之数,一身功力登峰造极,独步武林,所习所修皆为魔教不传之秘,更是身兼数种震世绝学。
传闻那“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乃魔教镇教秘典,其中分别记录了七种世上最可怕最邪门的武功,传说此书成时,天雨血,鬼夜哭,写下此书的人也在写下最后一个字时吐血而死,血尽而亡。
而这黄教大喇嘛,竟是骇人听闻的一人独占其三,后又创出“密宗大手印”这等非凡绝学,武学天资之高简直匪夷所思,世所罕见。
此人东进而来,首遇大理点苍派。这点苍掌门外号苍梧剑客,一柄苍梧古剑威震西南,点苍剑法更是使的出神入化,昔年成名之战,乃是此人单人独剑,孤身而行,一夜之间,连灭苗疆“五毒教”十七处堂口,更是连毙长老,副教主等二十七人,独剩那教主“五毒童子”重伤遁逃,久匿多年,方才有了如今的“极乐峒”,令五毒教一夜覆灭,威震武林。
可是。
便是如此成名久矣的武林名宿,在这位大长老手中,竟是被三掌活活震死当场,点苍派举派上下,除却远出的门人弟子,无一幸免,尽遭屠戮。
浩大声威之下,令人闻风丧胆,各派各势,无不望风而逃,节节溃败。
直退至蜀中,与那川中唐门,峨眉派汇聚,方才暂缓其势,双方数日之间只杀的是遍地尸骸满山血染。然,此人一身武功已近神魔,唐门门主唐天宝连同峨眉掌门与之约斗,哪想以一敌二,竟也是被打的险象环生。
幸得天机老人等一众江湖豪客问询赶来,施以援手,方才得以喘息。
至此。
一个乃是魔教大长老,一个乃是当今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绝顶高手,会于峨眉金顶,正要一战。
旭日东升,朝阳初露。
天边云海浩瀚缥缈,汪洋如涛,但见金光洒落,放眼所及,云海尽成金色,自千山万壑中冉冉升起,顷刻,茫茫苍苍,仿若人间仙境,难窥尽头。
峨眉金顶。
却见正邪对峙而立,视那绝美妙境如无物,各据一方,一个个都紧紧的盯着金顶之上的两个人。
右手一人,苍发白须,身着蓝衫。
那比常人要厚大倍许的右手正背在身后轻飘飘的持着一根碧幽细棒,看似随意,恍若随风摇晃,但却像是长在那五指之间,与手心血肉连为一体,难以分割,不可撼动。
正是天机老人,孙白发。
他双眼精光隐现,神华内敛,一张皱布满纹的老脸上看不见什么表情,微微弓着身,佝偻着背,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市井老头,衣襟边角上还沾着斑斑油渍。
而他对面的那人,也是个老人。
这人身形干枯瘦小至极,也不知是皮包骨还是骨撑皮,看上去浑身简直没个十来斤的肉,肤如铜皮,蜡黄的就好似烟熏火燎过的熏肉一样,下颔长着不少灰白黑三色交织的短髭,圆鼻大耳,光溜溜的脑门上,一撮银发编成了个细辫,坠到脑后。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僧袍,宽大的就好像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孩童,极不合身。殷红如血的僧衣在云海晨风中呼呼飘荡,袍袖迎风,露出一双赤脚,还有一双手。
这双手,相信但凡谁看过一眼,只怕这辈子就和苏青的脸一样再难忘记。
因为这双手,居然不见掌纹,不见毛孔,甚至连指甲都没有,这双手与他的血肉肤色也不相同,他的脸是蜡黄如铜,可这双手,却乌红可怖,像是没了皮的狰狞鬼爪,又仿佛在红染缸里浸泡过一样,看的人不寒而栗,不惊而惧。
哪怕孙白发弓着身子,这个人的身高也只赶到他的胸口。
他的脸颊干瘪,就好像那些个老的没牙的老人吃了多年流食,面上的肌肉都萎缩了一样,甚至都快凹陷了下去,还有他的双眼,眼窝深凹,眉骨高耸,鼓着一双灿亮发光的眼睛,远远看去,只似沐猴而冠,滑稽可笑,真就像是只穿着人衣的猴子。
可所有人却都笑不出来,若非亲眼所见,谁会想到,眼前这个干瘦如猴的侏儒老人,居然单凭一己之力,几乎荡平了半个中原武林。
这便是魔教大长老。
传闻此人乃魔教三代旧臣,毕生所愿,便是辅佐魔教教主东进中原,一统武林,野心极大。
他半垂着眼皮,低着眸,嘴角稍抿,宛似慈悲笑意,像是一位大德高僧,人间圣者。但他的目光却是在看面前那些正极小极微,被晨风一吹就要翻滚出去的蚂蚁。
又或是俯瞰着那些中原群雄,再或者,在他的眼里,蚂蚁与那些人,并无区别,以他的武学造诣,当世能令他正眼相看的,只怕屈指可数,确实,天底下只怕有九成九的人,在他面前,都已卑微如蚁。
“听闻,上官金虹在时,你不敢出手,为何如今却要站出来!”
老喇嘛望着蚂蚁,淡笑道。
孙白发也看着那只蚂蚁,他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才说:“上官在时,我仍有退路可退,魔教东进,我已退无可退!”
“哦?何以退无可退?”
老喇嘛诧道。
天机老人淡淡道:“上官在时,我退,丢的不过一份名头罢了,尔等魔教东进,视我中原武林众人为猪狗,我若再退,岂非真成贪生怕死之辈,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老喇嘛点点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你要知道,你今日若死,这满山中原武林之人,也都要死!”
孙白发缄默片刻,而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像是叹出了老人所有的唏嘘往事。
“唉,我生平有三大憾事,这第一件事,便是我名动江湖乃是在当年“衡山一役”之后,天下高手折损大半,天下第一“沈天君”身死,天下第一女魔头“王云梦”亦是身死,各门各派,俱是实力大减,憾的是未能早生些时候,与天下群雄争锋!”
他语气顿了顿。
“这第二件,便是未能与名侠沈浪一较高低,可惜我正值顶峰之时,天下却未有对手与我相抗,实乃平生大憾,天下第一,有名无实啊!”
“这第三件,想我一生名震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回顾一生,却少有惊天动地之举,临到半截入土,却发现竟找不出一件值得回忆之事,憾啊!”
老人手里轻飘飘的细棍忽然一住,就好像长成了一棵树,他复又淡淡接道:“好在老天怜我,让我以全此憾!”
孙白发半低的眸子,忽然稍稍眯起,半阖半睁,陡然,一股气机自其体内迸发而出,不见惊天动地之势,然其佝偻瘦削的身子,却渐渐挺直起来,浑浊双目复归清亮,鬓角银发,居然有几分转复青黑之意,面上的皱纹像是平复了些许,蓝衫鼓荡,须发结张,如那关公睁眼,醒狮睁目,竟似年轻了几分。
手中细棍“铛”的一声爆响,兀自脱手震出,凌空一翻,化出漫天棍影,而后直直立在老人身旁,棒尾无声没入石中,似扎根其上。
老喇嘛终于抬起了眼皮,也抬起了眼,他看着孙白发慢慢往前踱出半步,只将那看了许久的蚂蚁一脚踏死。
“那本座便成全你!”
天机老人双眼陡张,沉沉道:
“正要领教!”
他右手忽一提棍,手腕一震,棍身霎时抖出万千棍影,横挥斜扫,刺耳劲风已隔空袭出,一缕缕骇人棍风如群龙戏海将云海撕碎。
那头黄教大喇嘛不言不语,红袍呼啦一卷,人已朝孙白发大步奔去,双手鲜红的似能滴出血来。
当世顶峰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