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從那裏找到周夢蝶的地址,就冒昧寫信給他,託他買一些詩集和詩刊。沒多久,竟然真的收到他的回信……」朋友說。
「我是看《周報》和《好望角》,後來就在圖書館裏找到《六十年代詩選》。」我說。
「那本書編得很好,那時還有《創世紀》、《南北笛》、《石室之死亡》……」
「那時有些詩看不懂,也喜歡看。」
「從台灣訂回來一大批詩集。宿舍裏的同學看到了都很羨慕,也有人問我借來看。於是便把《還魂草》包得整整齊齊的,還說明不准弄髒……」朋友說起過去的事,忍不住笑起來了。
朋友又說:「上課的時候,就在桌下偷偷的看詩集。」
「呵!我們也差不多。還在上課的時候寫開玩笑的詩,你贈給我,我贈給你。」
餐室裏只剩下一兩桌人客。我們吃過晚飯,坐在那裏閒談,說起最初是怎樣看詩的,一下子就想起了許多東西。六○年代香港那些斷斷續續的刊物,友聯代售的一些詩刊,《苦苓林的一夜》和後來的《賦格》、華僑文藝和《五月狩》、《酒徒》、《地的門》、雅苑畫廊、亨利摩亞和《斷了氣》那一陣子的法國電影。當時那是我們的遊戲、娛樂和寄託,是我們相信的事物,溝通的媒介,也是我們得到快樂的方式。
「請你們先埋單。」現實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回想。甚麼一回事呢?才不過八點半,周末這麼早就打烊了?
「沒有甚麼,不過過一會這兒有跳舞,但無所謂,你們可以繼續坐。」
我們這便結了賬,繼續坐。
過一會:「你們坐到那上邊去吧!這兒的枱凳要搬開了。」
於是我們三個人又坐到上邊去。我們喝著水,繼續閒談,自得其樂地看著他們把中央的枱椅搬空,留下一幅小小的空地。
在我們背後,有一枱人還在吃晚餐。那個外國人咕嚕說怎麼他的湯還不來。他的桌上有很多食物,但他似乎吃得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