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滩上随处泊着印第安海民喜爱的独木舟,两头尖翘?有的有帆,有的没帆。
沙地上插着横七竖八的枝条?挂着网,孩子们围着网奔跑欢闹?穿着朴素的女人裸露着健康的古铜色肩膀,聊着天补网晒鱼。
还有数量有限的印第安男人?围着那根小小的?对白人世界来说更接近象征意义的短栈道休息?看到直属舰队在远处泊锚,才抖擞着精神聚集起来,准备接待难得的宾客。
洛林扩胸做了个深深的呼吸,闻到了最纯粹的咸腥与清甜的土壤香气。
接待苍青露珠号的共有三个男人,一个中年,两个青年,其中中年正带着一个青年与苍青露珠的船长沟通直属舰队补给食水的细节,留下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专门陪着洛林和卡门,也不说话,就是等候可能的差使。
显然和白人打交道多了,就算是土著明白了客人们对“特殊感”的特殊需求,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文明世界的虚荣和门脸功夫。
洛林打量着渔港,用生涩的从芬利尔那学来的克丘亚语问:“你叫什么名字。”
“迭迭,迭迭.瓦兰多,老爷。”
洛林非常怀疑这个小王八蛋是在占自己便宜,因为他说的是算不上纯正但绝对不妨害交流的西班牙语,但那个名字却怎么听都像英语中的“爹的”。
不过洛林也知道这种恶意的猜测实属无端。
西班牙人对父系长辈的发音是p字系的,papa,padre诸如等等,就像日本人给自己起名叫“达也”,肯定没想过有朝一日见到中国人,可以占一回“大爷”的便宜。
然而洛林还是叫不出口……
他深吸了上岛以后的第二口气,换成精熟的西班牙语:“你的西班牙语很好,瓦兰多。”
“爷爷教给我的,他年轻时为你们白人开过船,后来断了一条腿回来,就在村子里教我们说白人的话。”
洛林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白人的话有很多种,你说的是西班牙语,我还以为是过往的西班牙人教你的。”
“我知道自己说的是西班牙语,莱夫还教过我法语和维京话,不过我学不好,而且来这里的主要也是你这样说西班牙语的老爷。”
迭迭奇怪地看着洛林。
因为他发现洛林似乎没怎么听他说话,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洛林的眼神就有些发愣,注意力也不知道飘到了哪。
卡门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上前一步,自然而然接过话题:“迭迭,来你们岛的西班牙人很多么?”
“商人、海盗、军舰,大多都是来补给食水,也有带着面粉和水过来换皮毛和咸鱼的。说其他话的很少,但真正的大船基本都是大不列颠的军舰……”
飘飘忽忽的声音在洛林耳边回荡,但他听不进太多。
他正看着不远处一艘独木舟缓缓靠岸,船上跳下来一个纯粹的白种男人,山一样的体格,月亮似的脑门。
他只在腰上裹了张兽皮,露出虬结而健壮的肌肉,还有肌肉上纵横交错的十数道伤口。
有一道伤口格外惨烈,从左肩向下,翻卷着皮肉一直斜剌到右侧腰际,把整个胸膛斜分两半,哪怕早已经愈合了,也不难想象当初受伤之时,他在生死之间的挣扎与痛苦。
他涉着水,光脚踩在柔软的沙地,凭借一己之力把五米多长的独木舟拖上海滩,随即抱起一个跑过来得土著小孩,高高扔上天,再稳稳地接回去。
“尼奥尔德在上,你是莱夫?埃里克松家的莱夫?”
莱夫顺着声音迷茫地看过来,死寂一样浅蓝的瞳孔一点一点觉醒光芒。
“不列颠岛上的捕鲸小子,洛林……德雷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