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军的军营里火光通明。
站在营门外,洛林听到里面传出若有若无的喧闹声。
民军们似乎正在饮宴。
不时有醉醺醺的人影从砖石砌成的平房里摇晃出来,扶着墙角大声呕吐,洛林甚至看到一个军官穿着的人搂着衣着暴露的女人横穿过街,从大的平房走进小的平房。
他不由感叹:“民军的军纪……似乎有一点松弛。”
“在没有外部威胁的时候,男爵不太管束军纪。你知道,税吏嘛……”
回答洛林疑问的是民军第三连的上尉连长莫雷,一个四十来岁的秃顶男人,有着长长的鹰钩鼻和凹陷的眼窝,神情阴鸷,声音却明亮。
他自然就是马拉少校口中的内应。
莫雷上尉是一个健谈到有些嘴碎的人,有着强烈的表达欲望。
据他自己所说,把他安排进民军的是三任以前的舰队长官,当时的要塞司令,主要目的是让他监督民军克扣税款的问题。
谁知道等他在民军站稳了脚跟,原先的长官却在考评中失去了要塞司令的职务,此后舰队也没有再主持过要塞防务,圣卡洛斯号的舰长三年一换,时至今日已经是他潜伏的第五个年头。
不过马拉依旧是他毫无疑问的直属上级,因为他在西班牙的地中海舰队有正式的编制,同样是上尉,隶属于地勤部门的皇家海军上尉。
听到他的回答,洛林不由笑起来:“税吏有税吏的专长,要我看舰队的水兵虽然训练有素,但和商人打交道的事情,真不一定有他们合适。”
“这也是我这几年最大的感触。”莫雷上尉叹了口气,“在我看来,圣卡洛斯应该拥有一个真正的行政长官,把三股军事力量整合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勾心斗角,各自为战。”
“难道您不支持今晚的行动?”
“我是军人,服从是我的天职,个人意愿无关紧要。”上尉不满地看了洛林一眼,“来这边。你们的身份是我的亲戚,在参观军营之前,该先到我的宿舍里去。”
“您考虑得可真周道。”
四个人不咸不淡地扯着闲话,不一会儿就来到位于军营角落的小的平房。
这是民军安排给连长的执勤宿舍,有作战室、会议室、客厅和卧室,边上还有副官宿舍和足够容纳一个班的护卫营房,占地虽比不上连排的士兵营房,实际利用起来却有足够的宽敞和隐私。
莫雷上尉推开房门,把洛林等人迎进客厅。
他去命令副官泡茶,不一会儿带回来四个荷枪实弹的卫兵,一声令下,黑洞洞的枪口就瞄准了洛林三人。
“安静,先生,安静。让你的护卫不要冲动,请相信我的善意。”
洛林垂着眼睑安坐在自己的沙发上。
“上尉想让我相信什么?附加在枪管上的善意?”
“无论如何,善意总归是善意。总好过我们现在就命令他们打死您,然后再打死您断臂的护卫和美丽的未婚妻子。”
“可这与少校和我的约定不一样。”
“其实是一样的。”上尉调侃道,“爆破是军人的专业。只要您稍微有过一点思考,就该明白少校不会让您来主持大局。您今晚的身份只是替罪羔羊,一个被英国人或是海盗收买的无耻之徒。”
“但我今天是以你亲戚的身份通过盘查的。要是我成了罪魁祸首,您也不可能摆脱干系。”
“这倒是一个问题。”莫雷上尉笑起来,“所以今夜盘查的士兵也是我的人,而您填写的登记信息……抱歉,它们这会儿大概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也就是从手续上说,我现在并不在军营里,是这样吧?”
洛林突然问出了一个完全不在莫雷预料当中的问题。
借着这个问题莫雷才注意到,对于一个正掉进陷阱,脑袋被四把长枪指着的人来说,洛林一直以来的表现似乎太过平静了。
而且平静的远不止他一人,那个断了胳膊的护卫,还有马拉信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摩尔少女,脸上都见不到什么惊惶得表情。
莫雷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你问这句话的意思?”
“当然是为了鲁尔.塞比利安。”洛林笑了一声,“这一次未经允许借用了他的姓名行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让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背上叛国的罪名。”
“那份访客记录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如果你没烧掉,我也得烧掉。”
莫雷的脸色登时大变:“你不是……”
“我不是鲁尔.塞比利安,恭喜你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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