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舷准备,散弹,放!”
一声令下,炮声轰鸣。
连天的炮鸣在尼加拉瓜的湖面响起,在陆地的主战场之外开僻出一个完全独立,全无瓜葛的第二战场。
海盗向海军发起了狂野的冲锋。
其中作为被攻击者的是刚在今夜易主的布里根廷型炮舰圣卡洛斯号,而扮演攻击者角色的,却仅仅是一艘15米级粗略经过高速改装的通用型斯卢普船。
斯卢普(sloop)帆船暨一般所指的单桅纵帆船,顾名思义,全船单桅,装配纵帆。
这种船型已经诞生了数百年。
在桨帆船统治西方海洋的蒙昧中世纪,她经由阿拉伯地区传入欧洲,与拉丁帆一道受到威尼斯商人们的偏爱,不仅被一度用作地中海商贸的核心运力,还与深受汉萨商盟所宠的柯克型单桅横帆船结合衍化,共同成为当代欧洲体系下一切帆船设计的始祖源头。
正因如此,人文主义者们常将斯卢普与柯克并举,将她们歌颂为地理大发现时期的亚当和夏娃。可是在船舶设计者眼中,亚当和夏娃的分量却有天壤之别。
克伦就曾和洛林讨论过这两种海上活化石般的单桅船型。
在他的论调中,因为受浪、受力、龙骨结构等各种细碎原因,柯克的船型从定型之初就基本失去了发展空间,它的死板决定了它的潜力,它的潜力则注定了它会被后起的多桅全装横帆船取代。
换而言之,柯克早已日暮黄昏,何时成为历史名词,只在于同价位船只何时能达到或者接近她的货仓体积。
斯卢普则与柯克截然不同。
她的设计者显然是不可知论的忠实拥护者,为了适应可能出现的多变环境,在四面环陆的地中海上自由且高效地利用风力,她的基本结构在构架之初就充满了活力和弹性。
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动的。
长宽比可以加大,干舷可以增高,船底可平可尖,桅杆可前可后,只要设计者能把船的重心稳定住,剩下的一切都好商量,造出的船也依旧符合斯卢普这个船型的大体特征。
这一特性足以让全世界的船舶设计者对她歌功颂德,因为在这数百年间,她一直都是制造业实验新设计的“不二船选”。
纵观斯卢普船的整个发展历程,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地中海时期,这一时期斯卢普船刚从阿拉伯被引入地中海,搭配斜桁的拉丁帆,操作虽繁琐,却胜在适应性无以伦比。
第二阶段则是近海时期。这一时期,操作繁琐的拉丁帆日渐被欧洲主流的软纵帆取代,以单幅、多幅,搭配一根或几根转向桁构成新的帆装结构。这样的船最低可将操船士控制到2人,有相对较好的适应性和足以称道的航行速度。
只是过于少的水手导致她在应对突发时缺乏弹性,所以这一时期的斯卢普船普遍小而轻便,多用于近海转运、近程贸易和陆架渔业。
第三阶段就是近期,具体是近五到十年,克伦将其成为百慕大时期。
不同于欧洲船匠们好大好强的设计思维,北美的造船匠们因为条件限制,从来更偏爱中小船型。
一场高速革命在北美造船业的三大中心悄然掀起,波士顿的流体、巴尔的摩的结构和百慕大的帆装共济合力,在不知不觉间,孕育出了令欧洲老师们目瞪口呆的航海怪物——百慕大帆船。
百慕大帆船仅有的特色就是快,斯卢普十八节,斯库纳与布里根廷十六节,百慕大盖伦十三至十四节,哪怕只维持七成航速,其航行表现也远远凌驾于欧洲那些呆板笨重的同型近亲们。
这些离经叛道的设计甚至逐步改变了海上强国们的建军思路。
仅在几年前,天生孱弱的斯卢普还根本入不了海军将领们的法眼,哪怕在布里根廷和布里格的选择上,诸强海军也普遍偏向于口径更大、炮门更多的布里格型。
布里格对比布里根廷的优势在于稍强的自保和独立作战能力,虽说这些优势仅限于同级别比较,但在护卫舰的角色上,她们显然能更好地胜任斥候和通讯的工作。
但百慕大帆船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
百慕大布里根廷比传统布里格快了五成,百慕大斯卢普的极限航速几乎是布里格的两倍,而造价却仅有其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无以伦比的性价比。
在茫茫的大海上,只要占据绝对的速度优势就足以回避掉大部分战斗,这正是百慕大帆船的自保思路,同时也意味着相对笨拙的布里格在她们面前失掉了在斥候和通信职能上的优势地位。
小小的斯卢普第一次进入到强国海军的采购清单,而为了对这种新型单桅船与旧型单桅船作出有效区分,旧型的斯卢普船才有了那个全新的特别的定义,“通用型”斯卢普。
那艘悬挂着海盗旗,正向圣卡洛斯号直冲过来的斯卢普船就是一艘通用型斯卢普,15米级在她们中间勉强可以被称作大型,航行起来比中型和小型稳定,但简陋的船材和孱弱的抗浪能力依旧注定她无法拥有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