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的声音很怪,浅唱低吟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忍不住怀疑黑胡子究竟在里面对马拉做些什么。
这是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为了不打搅双方的雅性,拥有会谈监察人身份的洛林自觉地选择了回避,给予人类天性充分的解放空间。
他百无聊赖站在过道,倚着护栏,眼望甲板。
深夜的战斗结束了,可喜的是,双方在这一战的损失都不算大。
身为防守方,德雷克战死了三个水手,纳尔逊枉死了四个近卫。水手中并没有被视为商会骨干的长约水手,近卫中倒是有两个士官,其中军衔最高的就是那个早就被洛林打上【庸才】标签的西克斯上士。
进攻的黑胡子在损失方面则要大些。
先后共十二个海盗身死,其中三个死在接舷的路上,一个在艏甲板被洛林斩首,剩下的则交代在莱夫和查穆亚姆的战斗当中,在慌不择路当中一头扎钻进了德雷克水手们的人堆。
他们最终成为了这场苟合的养料。
因为洛林和黑胡子都明白,想要在今夜拿下对手,他们必须做好承受更大代价的准备。可在这里,在属于西班牙人的尼加拉瓜湖上,双方对死伤的承受能力都非常低,唯有寻求友谊才是眼下最理智的作法。
而且这段虚伪的毫无保障的友谊需要一直持续到对格林纳达使者的阴谋结束,为了让它看起来更诚恳些,双方都在竭尽所能地表达善意。
在黑黝黝的甲板上,海盗们正在扎因尼的指挥下,配合德雷克家的水手们打扫着狼藉的战场;在船医室里,查穆亚姆和莱夫一块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皇家炼金师的顶尖医疗。
可悲的马拉也是善意的一部分,洛林接受了纳尔逊的建议,允许黑胡子先一步与自己的俘虏会面。虽然放弃了旁听,但这场会面究竟会聊些什么话题,洛林基本心知肚明。
“所以见完马拉以后,他下一步就该吵着要见托雷西亚斯了……”
三分巧合,七分刻意,在纳尔逊晃荡到身边的当口,洛林把这段自言自语送了出去。
他的话果然引起了纳尔逊的好奇:“你放弃了旁听,却依然知道他们会聊什么?”
“显而易见,我知道。”洛林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更重要的是,我并不视这些视作隐秘,假如黑胡子从一开始就能表现得诚恳些,只要问我,他就能轻易知道全部。”
纳尔逊的眼睛闪闪发光:“我闻到了秘辛的味道。告诉我,西班牙人究竟掌握了什么能令海盗王趋之若鹜的东西?”
“一眼泉水。”
“泉水?”
“能有如此魔力的泉水当然只有被希罗多德所预言,已经在加勒比海上风行了数个世纪的青春不老泉。”
“青春……”纳尔逊怔在当场,呐呐地消化了半天,“堂堂的海盗王居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原来你把这眼泉当成无稽之谈。”
“你相信?”
“无所谓信或不信。”洛林无趣地摇摇头,“只是世上到处都有它的传说,每年为它而死的探险家不知凡几。哪怕为了祭奠那些勇敢而贪婪的灵魂,在有人证实它不存在之前,我也更愿意支持它存在。”
“那你想找到它么?”纳尔逊彻底完成了反客为主,紧追着洛林的话头发问。
洛林认真想了一会:“大概不想。”
“真的不想?”
“我说过自己并不将之视作隐秘,这至少证明我的灵魂并不看重那份超脱生死的特权。但无论你怎么看,我总觉得它在呼唤我,从我来到加勒比海开始,它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太远。”
“那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