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小巷,马车,田原……
跨过蔚蓝的开比斯湾,畅行整洁的河口城区,当车边的风景逐渐开阔,连片的草丘取代了楼房,劳尔终于在土路边看到了雕着三色堇花边的绿白路牌。
单箭头的路牌共有三块,其中一块指向西北,牌面上用黑色的花体写着【bosesdealces】,麋鹿出没的林地。
劳尔在佐纳子爵的牛栏偷偷自学过一点书写,勉强能辨认出【alces】的字迹。
那是麋鹿的意思,大概是出于好写好认的原因,健谈的马车夫一路上都把麋鹿林地简称作阿尔切斯。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我们的新家么?劳尔的心悸动不已。
区间马车的目的地在麦浪乡,而且绝不拐进阿尔切斯的小路,勃克隆一家只能遗憾地在岔道下车。
劳尔牵着妹妹的手,爸爸和妈妈搬着行李。
等所有行李都被搬下马车,车夫对爸爸说:“顺着这条小路再走一公里就是阿尔切斯,看到边上那条溪了么?见到岔路就顺着水走。”
“除了这一条正确道路,其他路不是印第安人踩出来的就是野兽寻水留下的,你们人生地不熟,要是走错了,或许会遇到危险。”
爸爸忙不迭地点头。
“到家之后你想先做什么?”车夫问。
“大概……想先把房子建起来,不能让孩子一直住帐篷。”
“商会提供的是正宗的毛毡帐篷,虽然可能旧一点,但是保暖性能优异,空间也宽敞,所以房子大可以慢慢来。”
“我对你们的建议是等安顿下来后就立刻去麦浪乡找工作。家里的田只需要留一个人打理,反正就算种土豆,下种到收获也需要100天。”
“那之前你们得先立足下来。麦浪乡有商会设置的劳工推荐所,有工作就有薪水,有薪水就有粮食,这才是关键。”
“原来如此……”
爸爸恍然大悟,心底对未知生活的忐忑又消散了几分。
一家人告别车夫,踏上行程。迈阿密的天候温暖宜人,才过元旦就已经有了春的意味,草芽新生,鸟雀欢鸣。
索菲娅趴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他们从清早下船,已经在陌生的土地上走了一天,眼下夕阳就挂在天边,红彤彤黄灿灿,燎起大片的火烧云,悠闲地趴在天边林野。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那条在谈话里多次出现的溪流。清澈的溪水深不足半米,两岸留出大片大片的石滩,铺着炫丽的卵石。
沿着溪流一直走,穿过几个似是而非的岔路,跨过一条崭新的木桥,从溪的左岸来到右岸。
麋鹿林地就在那里,近处有连片的青翠的草场,远一些是平缓的起伏的连丘。
丘陵尽头是树林,想来就是那座传说中栖息着鹿群和印第安人的野林。
爸爸放下行李,擦着汗,目光扫过远远近近零星的帐篷。
帐篷有二三十顶,但只有其中的十余顶揭了帘子,院里堆满了木柴、草料。有群孩子追着小狗从帐篷中间欢闹而过,大笑着跑向村里的广场。
广场上有村里唯一的正式建筑,一幢双塔双层的木质小楼,塔尖飘着西班牙的国旗与佛罗里达总督府的州旗,楼前空地还坚了一杆简陋的旗杆,矮矮的只堪堪两层,旗杆上飘荡着爸爸已经熟知的三色堇旗。
不过这面三色堇与一路所见的三色堇都有不同,无纹,无边,花萼交叠出近似x的造型,乍看过去,居然有些像一面白底的海盗旗。
“那里是村公所吧?”爸爸指着白帜的海盗旗,“薇薇安女士让我们先找村长……劳尔,让妈妈和妹妹休息一下,我们先去找村长。”
“嗯。”劳尔郑重点头。
……
不同于东方帝国在漫长的集权时代建立起的立体的政治模型,西方的政治模型一直是扁平与立体的相互结合。
这是封建采邑时代的政治遗产。
在那个时代,领主在自己的领地拥有完整且独立的政治权利,每个采邑都可以视作独立的国家。
采邑政府只向他们的领主负责,而领主本人作为上级领主的封臣,则需要向他的领主负责。
此所谓领主的领主并非我的领主,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由此而来。
这一政治模型随着民权意识的成长不断进行着细微的改变。
以立宪的英国为例,以国王为首的贵族阶级交出权利,由代表“国民”的议会取而代之。
各级政府向各级议会负责,由此完成政治模型中“扁平”的组建。政府首脑向上级政府负责,由此完成“立体”的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