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万籁俱寂,只有些微的喘息,越来越急促。
自诺雅宣布占卜开始,帐里的人就开始冥想,低垂眼帘,束手而待,气氛就在这样的等待中不断沉重,直至触及问卜者的心绪。
艾米丽小姐在恍惚间听到了圣歌。
空灵的歌声飘在天上,似远,实近,乍一听像人声,仔细分辨又与人声相去甚远。
她抬头慌乱地寻找。
迷乱的光影下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声音,阴影当中没有旁的人影。
那个负责占卜的女巫是帐子里唯一没有加入冥想的人,但她绝对没有唱歌,只是用纤纤手指摩挲着水晶杯的杯沿,一圈,又一圈,带着奇妙而圣洁的意味。
“祭师,您……听到什么了么?”
圣歌戛然。
诺雅笑着把手端放到双膝,却并不回答艾米丽小姐的话。
“小姐,澄净您的心灵,把一切都托付于主,信仰于他,拜伏于他。”
“是。”
“今天的占卜,我们会使用罗姆人代代相传的十字牌阵。我需要你去触摸每一张牌,然后洗牌,往复三次。”
“是。”艾米丽小姐咬了咬嘴唇,“祭司,我想问……”
诺雅伸出手指压在了自己的唇上:“用默颂的方式把您的求告递送给主,别说出来。须知是主的威能在为您疏理过去未来,我只是喉舌,不必代入本我的思想。”
前所未有的虔诚瞬间笼住艾米丽小姐的灵魂,她深深拜伏:“是。”
“那么,是洗牌的时候了。”
诺雅呢喃一声,探出手指在牌堆正中轻轻一点。
二十二张大阿卡那扬了起来,也看不出与诺雅有任何接触,就自行呈扇状铺开。
牌铺至终,诺雅一勾手指,最下层的塔罗牌便像精灵似翻开牌面,【xxi世界】,世界撬动审判,审判连起太阳,直到愚者面世,全部二十二张牌便张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抚摸每一张牌,小姐,用食指触碰雕画,中指感受牌名,无名指描摹编号,然后翻面,置作一堆。”
“是。”
洛林在后头饶有兴致地看。
作为船上的精神安慰剂,诺雅的占卜对洛林而言绝不少见,这几年旁观过的次数怕是有几十上百。
但普通的占卜绝不会牵扯到如此复杂的灵修仪式,相似的场景在洛林记忆中唯有过一次,那是与诺雅初见时,在贝尔梅奥为阿方索夫人占卜的场景。
诺雅曾跟洛林说过,这是罗姆萨拉部所特有的传承技艺,名字叫作命运占卜。
命运占卜是萨拉族游荡欧洲大陆数百年,依旧能独立平安的重要秉持,和他们的信仰一样,从创立之初就不能视作纯粹的巫术,而更像是一门艺术。
光影、错觉、暗示、催眠,再加上对磁场、震动、杂技和舞蹈的巧妙利用,命运占卜以萨拉部祖传的命运水晶球为施法核心,选择的每一个道具都绝无赘余。
大阿卡那用于占卜,小阿卡那构建磁场。
宝剑代表世界元素中的风,锋利的剑刃也是遇到危机时保卫女巫的可靠倚仗。
盛满水的海螺状水晶杯是圣杯,代表四元素中的水,拇指肚上特殊的胶能与杯壁产生共震,是生产圣歌的演奏乐器。
命运水晶球象征星币,既是土的映射,又是光影和催眠的主器。
四散的烛台象征权杖,不仅是火的投影,光的来源,还是增强仪式神秘感的重要组成。
一项仪式设计到如此地步,洛林自然不会再奢望结果的真实性,但也正是因为仪式中所涉及的大量精巧且杂乱的花招,洛林至今也不敢完全否定巫术的存在。
诺雅是不会隐瞒他这个船长的,所以他格外知道,命运占卜的大部分涉及便是在萨拉部中也只是口口相传的奇术。
诺雅这个正统的女巫继承人不能说清它们的原理,洛林这个见过未来的人也想不出切实可行的科学手段。
所以巫术……还有与之齐名的占星、炼金和降神术,这个时代的神秘学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洛林的思绪不可遏制地飘散开,待回过神,三轮洗牌早已结束,22张大阿卡那由艾米丽小姐亲自收拢,整整齐齐堆放在诺雅手边。
诺雅沉着声音解说:“罗姆十字是神选之阵,我会由上至下,由左至右地放置卡牌,留存出其中的五张,为您揭示神的建议。”
说完,她以指尖划过第一张牌的背面,那张牌当即从牌堆中分出来,被引导着放置到左上首位。
每排五张,总计三排,十五张银灿灿的大阿卡那整整齐齐排放在绒毯上,诺雅挥臂一扫,宽大的金纱掠过牌面,把四围的十张扫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