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流焰,惨叫、哀号,轰鸣的炮响与房屋垮塌的嘈杂互映,伴着船只和码头沉没时对水的吞咽,木料与油脂哔哔啵啵的燃鸣,还有那风的呜咽……
勒罗贝尔坠入到地狱的第六层,放眼都是焚烧的末日,红艳艳的火光接上天空,引燃了漫天棉絮似的密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洛林却在船舷边上诵起诗歌。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正义推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我是神权、神志及神爱的作品】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与天地同长久】
【进来者,必放弃一切希望……】
亚查林停下匆忙的步子,没好气地瞪了洛林一眼。
“一个异教徒居然堂而皇之的自称神爱,船长,你还真是不把天谴当回事。”
洛林淡然轻笑:“地狱之门的铭文歌颂撒旦,对上帝信徒而言原本就是渎神的语言。”
“诗里的神不是你的神,诗里的造物主也和你的主非指一物。简而言之,就算真有天谴发生,主持神罚的肯定不是那唯一的真神,专业不对口嘛。”
亚查林听得一脑门子汗:“真是撒旦的话,正常人应该更担心吧?”
“担心?为什么?”洛林故作疑惑撒开手,“在这世上,上帝已经独占了太多的信徒,这意味着除他之外,剩下的神全是被魔鬼的少数派和可怜虫。”
“同是天涯沦落神,尼奥尔德和撒旦先生的关系想来是不会差的,偶尔的借名咏事,撒旦先生犯不着把事情闹大。”
“而且,就算只从商业角度考虑,像他们这样的小教会也只有通过相互关照对方信徒之类的小手段才能有效扩大社会影响力。让异教徒永感神眷,得到远优于上帝信徒的信后服务,那才是小教会们在残酷竞争中苛活的最有效手段。”
“所以,我何必担心?”
洛林的反问直击在亚查林的盲点,亚查林像蜡烛一样杵了半晌,突然转身一巴掌拍在最近炮手的后脑勺。
“不急!不徐!对地攻击不同于对舰作战,攻击状态基本固定,目标也巨大到不存在丢失的可能!”
“对舰作战讲求速射!全船上下拼尽全力夺来几分钟甚至一分钟的射击时间,炮手要在这期间抛出尽可能多的弹药,对灵活的对手施以重创!”
“对地作战讲求稳定!每两分钟一次射击是最适合压制射击的频率,弹丸的高温和能效可以得到彻底释放。你们也不需要刻意调整炮口,海浪的起伏会自然拉开着弹点,兼顾轰烂的广度和密度!”
“现在,一组实弹,二组链弹,请把这一战当作射击练习,配合小组,精确完成每一个动作!”
“退车!清膛!填药!压膛!装弹!进车!锁轮!放!”
在亚查林歇斯底里的指挥下,又一轮炮击炸响,浓密的硝烟由左至右升腾上天,震耳的轰鸣隆隆不绝。
烧红的弹丸高飞起来,跃过七八百米的间距,从码头到民居,在两座垮塌的炮台间划出一条上扬的弧线。
有颗实心弹笔直击中了二号泊位的斯鲁普渔船,自甲板穿入,破开船壳,轰出大洞。
海水疯狂倒灌进船舱,修长的渔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沉。
还有至少三枚炮弹击中泊船,成效最佳的链弹旋转着绞断一艘斯库纳的主桅,更多的弹丸砸中栈道,四号栈道立柱断裂,海上的浮岛失去重心,倾斜着翻卷成了巨大的麻花。
从第十二枚炮弹开始,着弹点开始触及陆地。
哪怕海船的舰载炮无法使用最先进的榴弹,连日的晴朗和烧热的弹丸还是让那些木结构小屋一触即燃,火借风势,呼啸着蔓延向市镇的深处。
洛林默默看着火光下的烟与焰,与先前在亚查林面前大放厥词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看到有三艘船开始强行升锚,两艘斯库纳型,还有一艘体型不小于金鹿号的运奴船,争分夺秒试图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