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声音回荡在水仓的梁柱之间,仓里的气氛骤然紧张。
那些分布在各处的步兵齐齐住步,手上的长枪捏得紧紧的,想要抬枪,又不敢无令而动。
看着他们的样子,洛林心里越发有底,高抬的手臂也随之重重一挥。
克伦和王也一左一右出现在舷边,各自带着三十个持枪的水手。
“枪口向上,列队!装填!”
水手们齐刷刷单膝跪倒在甲板,呲着牙咬开铅弹的纸壳,把弹药填进查尔维尔沉邃的枪膛。
“待战!等待命令!”
咵!啦!
所有步枪齐整高抬,枪口像刺猬一样升出舷外,每一把都维持着微妙的十度向上。
水仓里的躁动更加明显,美国人忍耐着,依旧没有正式地发声。
洛林深深地叹了口气,挽紧卡门,转身,复登船板。
他锃亮的皮靴才踏上船板,水仓的一角终于发出了有意义的声音。
“够了,先生。你是来做生意的,可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却像准备要和美国开战!”
洛林停下脚步,头也不回。
“生意是信任的延续。我本以为法国人在美国人心中拥有信任,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军装的英俊青年,面色冷然。
“既然你自诩是自由的朋友,你就该表现出诚意。顽强的美国人在整个西海岸对抗强大,缺医少药,而巴尔的摩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应该理解,这里容不得一丝懈怠。”
“然而我并不理解。”洛林斜站在船板上,腰杆挺得笔直,“你们把巴尔的摩视为希望,却坐视英国人封锁湾口,任由向往正义的朋友尸沉大海。甚至于,我和我的船员已经历经生死突出了重围,你依然要我表达诚意!什么诚意?英王亲手签署的逮捕令么?”
年轻人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红韵:“你明明知道我们只需要你主动表明身份!”
“我早已经表明了身份!”洛林抬手,直指向桅尖贴伏的玫瑰海盗旗,“我是自由的海盗,不法的狂徒,英国的噩梦,大海的宠儿!反倒是你,军官先生,除了束着手在岸上苛责我,我没有看到任何能称之为诚意的东西。说起来,我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
年轻人愣了一下:“我是汉密尔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来自宾夕法尼亚的伐木工,大陆军上校,也是华盛顿总司令的侍从武官。”
没想到,没见到巴尔的摩的话事人约翰.亚当斯,却先见到了亚当斯的密友汉密尔顿……
洛林挑了挑眉毛,手一抬命令船员解除武装。
“汉密尔顿上校,我是爱德华.肯维,来自路易斯安那的农夫,玫瑰海盗团的团长,同时也是路易斯安那总督,新晋路易斯安那伯爵加尔维斯先生的货运代理人。”
“货运代理人?”
“是,凡伯爵援美之物资,一旦抵达新奥尔良就会全部送进我的货舱,由我全权负责接下来的送达、交割、协调、反馈等一切事宜。”
洛林换上如沐春风的和煦微笑,耳听着锚链哗哗地落水。
“伯爵是人间的尊贵,即便抱憾亦不能自履险地。但他说正义需要流血,需要无数的人为之流血。”
他说着,走着,迈过长长的栈道,独自一人站到汉密尔顿上校的面前,居高临下。
“上校先生,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信差,一个自愿为美利坚正义事业牺牲,流血的,微不足道的海上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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