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不算是座山城,因为虽然和半岛上大多数城市一样因为地势崎岖,整座城市建得鳞次栉比高低有序,但总的来说这座城市依旧是建在一大片伸往内陆的坡地,而不是山上。
倒是那不勒斯城远处的维苏威火山,看上去巍峨而又危险,就如一只蹲伏在那里随时会爆发出可怕力量的野兽,远远的窥伺着那不勒斯这个可口的猎物。
马希莫起的很早,当他探头探脑的从一个房间里先露出半个脑袋往外看看,然后立刻就一闪身跑到走廊里时,恰好和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上来的酒馆老板打了个照面。
马希莫先有些意外,然后立刻露出了笑容,不等面露怒容的酒馆老板开口,他已经迎着走过去,然后就站在楼梯口顺手拍着老板正好到他下巴那么高的肩膀大声说:“见到你真高兴巴尔,你知道吗,耶稣基督告诉我们要为每天见到的第一个人祝福,因为这个人是你这一天开始的引路人。所以我今天要为你念整整十遍祈安经文,不用感谢我,这也是在为我自己祈安。”
说着他在胸前划个十字,然后还拉住酒馆老板的手用力握了握。
酒馆老板显然被马希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听说要为自己念十遍祈安经,他还是赶紧虔诚的回应了修士的一番好意,只是当他看着马希莫嘴里念念叨叨的从身边走过去之后,回头看看走廊,酒馆老板才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早已经撒腿跑起来的马希莫大声喊着:“你这个混蛋,大清早的从我妹妹房间里出来是怎么回事?”
在酒馆老板的咆哮声中,马希莫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跑出了瞭望哨,在他后面,老板两口子的咒骂和从二楼窗户里传来的尖叫成了瞭望哨叫醒所有客人的号角。
走在夏天清晨透着凉爽的街道上,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马希莫开始认真的反思自己了。
特意这么早起来还被人家哥哥抓个正着,这让他觉得这是上帝对他的警告,不过虔诚的念了遍忏悔词后,马希莫就觉得之前的行为不是那么十恶不赦了。
“追求美好的东西是我们的天性,如果闭塞这种感觉,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马希莫自认找到了开脱的理由,然后又划了个十字,算是为早晨发生的一切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远处街口正望着他的那对主仆。
马希莫露出了笑容,他快步走上去打了个招呼,然后略感兴趣的望着亚历山大。
“我昨天听到了,有客人来拜访你,”马希莫用好奇的口气问“如果我没猜错,其中一位应该是国王的老师,那位以博学多才著称,可实际上没什么真正本事的乔苏尔南,不过另一位我就不清楚了。”
亚历山大点点头,对马希莫知道乔苏尔南并不意外,国王的老师总是会受到关注,更何况是马希莫这种总在瞭望哨这些地方混迹的人来说更不稀奇,只是他不知道冈多撒,这就让亚历山大有点奇怪了。
而且让他意外的是,马希莫似乎对乔苏尔南的评价不太高,而这恰恰也是他昨天与那位王师短暂接触后的印象。
“你不喜欢乔苏尔南?“亚历山大边缓缓在街上走着边随口问”国王的老师应该是个很传统的人吧。“
“太传统了,”马希莫撇了下嘴,然后深吸了口清晨的空气“他是那种喜欢看书,然后一切都按书上的规定去做的人,这样的人如果当个学者那是不会错的,可当国王的老师就太糟糕了,而且据说他还怂恿国王收回权力。”
“收回权力,难道国王没有权力吗?”亚历山大略感好奇的问,之前他没指望能从马希莫这里得到更多消息,可现在看这位半吊子修士还真是给他带来了些意外之喜,至少在今天早晨前他没听说这些东西。
“费迪南国王的权力就象桑塔露西亚沙滩上的沙子,紧紧抓上一把然后就一点点的从指缝里溜掉了。”马希莫自认打了个不错的比方,然后哈哈起来“国王之前是能指挥他的军队的,可在萨福诺,阿拉贡人剥夺了他的权力,然后又一次次的让他难堪,据说为这个乔苏尔南几次公开说阿拉贡人和法国人一样坏。“
亚历山大意外的看看马希莫,如果不是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图的,他甚至怀疑马希莫是在给他下套。
想想昨天乔苏尔南还主动上门拜访,难道在那不勒斯人眼里,西西里人就不是阿拉贡人了吗?
不过回头一想,亚历山大就意识到,西西里人还真的不是阿拉贡人。
至少对那不勒斯人来说,西西里人要比阿拉贡人可靠的多。
亚历山大无奈的摇摇头,说起来如今意大利半岛上这乱糟糟的局面,哪怕是最条理分明的人都会被绕得稀里糊涂,不过现在他隐约猜到,至少有一点的可以肯定,那不勒斯国王费迪南似乎对帮助他复国的阿拉贡人并不如何感激,甚至他隐隐猜测,那不勒斯人可能已经知道了关于西西里发生的变故,否则他们也不会主动和他联系。
大概在那不勒斯人眼里,现在的西西里虽然依旧是由阿拉贡国王统治,但贵族议团应该是要比阿拉贡派去的宫相更讨他们喜欢。
正寻思,马希莫已经打断了他沉思:“为什么要在这么好的早晨说这些事情,我们应该趁着这种好天气做更多有益的事情,感受一下这早晨的空气,享受来自大自然的馈赠,这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艺术就是源与这伟大的他感悟,我现在甚至能听到空气吸进身体时,内脏跟着那有节奏的律动发出的共鸣。”
“你是说,你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