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孚莱依撇了撇嘴,他看向庞佩尼身后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的阿什莉,向她微微挥了挥手。
“我是伯爵大人手下的行军队长,我叫乔瑟·奥孚莱依。”
阿什莉脸上略微有些红晕,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兴奋,她提起裙子想要行礼,可因为手忙脚乱有些狼狈。
所以她干脆双手提着两边裙摆,学着奥孚莱依鞠躬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是你面前这个老头的女儿,我叫阿什莉·庞佩尼。”
言罢,两个年轻人相互对视,一时间房间里弥漫上一层淡淡的温馨与浪漫,同时旁边还伴随着工匠的抱怨:“上帝啊,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穹室’内,亚历山大认真看着一张勉强能称之为地图的东西,那其实只能说是张图画,上面固然没有详细的地形,甚至连一些标注为城市的地方看上去都似乎并不准确。
至少亚历山大觉得蒙蒂纳与威尼斯人之间的距离不如图上看起来那么远。
从蒙蒂纳到雷亚罗,其实只有一片并不算很广大的低洼平原。
在这段大约有十几法里的路上,很难找到一处能够作为屏障的地方。
之前威尼斯和米兰联军之所以没有轻易越过这片平原向蒙蒂纳进军,只是因为担心在围攻这座城堡而不果的时候,遭受来自热那亚和教皇军的两面夹击。
现在皮蒂留诺以少见的积极向乔瓦尼发动的进攻不但切断了教皇军的补给和退路,更是从东北两个方向隐隐威胁着蒙蒂纳的安全,这让亚历山大终于不得不对战局重视起来。
看着地图,亚历山大有些恼火,或者干脆说是愤怒。
不过他这愤怒不是对乔瓦尼,卡尔吉诺甚至是皮蒂留诺,而是对自己。
也许是之前奥拉尔之战的胜利,和趁着双方纠缠而借机拿下蒙蒂纳的成就,亚历山大不由有点飘飘然了。
皮蒂留诺的突然袭击如同当头一棍狠狠砸醒了亚历山大,看着地图上用羊血和墨水标注出的双方阵线,亚历山大现在真的感觉有点头疼了。
乔瓦尼与卡尔吉诺阵线虽然因为出现漏洞而被皮蒂留诺几乎切为两半,但是皮蒂留诺却又在他们两方互为支撑的夹角中并不乐观。
而另一边,成功切断了乔瓦尼退路的威尼斯人又与皮蒂留诺对蒙蒂纳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
只要他们能逼得乔瓦尼因为断粮不得不撤退,那么等着亚历山大的,就是被几万敌人彻底包围的命运。
看着桌上被不同标记画的花里胡哨的地图,亚历山大不由揉了揉发涨的额头。
“看来还是得去救那个大舅子啊。”亚历山大心底里无奈的琢磨着。
如果可能他实在不想去管乔瓦尼,这除了因为当初乔瓦尼对他干得那些事之外,就是他始终忘不了乔瓦尼那充满悬念的死。
如果一切都不会变化,乔瓦尼最多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然后他就会被人发现抛尸台伯河中。..
而关于他的死,始终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言,其中最值得怀疑的恰恰就是他的亲兄弟凯撒。
帮助家人是波吉亚家的传统。亚历山大想起了那个近侍说过的那句话,随即微微摇头。
“看来我还真是适合当个波吉亚家的人啊。”亚历山大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最后向前微微一划,在蒙蒂纳与奇莫内山之间连起了一条看不见的纽带。
亚历山大拿起了桌上的摇铃轻轻摇了摇,一个仆人立刻匆匆闯了进来。
那的确是闯进来,看他急匆匆的如同一头公牛般撞开房门冲进来的样子,亚历山大忽然觉得乌利乌来的简直太慢了。
难道摩尔人因为繁华奢靡不愿意离开罗马了吗?
亚历山大一边这么揣摩一边向仆人命令着:“去吧贡萨洛队长找来。”
仆人用力点了下头,然后急匆匆的转身离去,这让亚历山大不由又是暗暗摇头欧。
虽然也明白是新主人的到来让这些人难免人心惶惶,但他还是觉得和这些人比起来,乌利乌实在堪称是仆人当中的典范。
当不需要的时候,摩尔人总是耐心而又静悄悄的守在某个角落,而一旦主人需要,他甚至不需要召唤就会很贴心的出现在让人容易找的地方。
亚历山大有时候甚至怀疑乌利乌是不是有着某种旁人不知道的特别能力,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现摩尔人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需要他地方,而又偏偏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不过现在不但乌利乌不在身边,甚至连能言善辩的马希莫也已经有很久没见面了,亚历山大不由琢磨那两个人现在都在干什么。
贡帕蒂来的很快,不过看到他一身灰头土脸的样子,亚历山大也能猜到他之前在干什么。
如果一定要形容贡帕蒂对蒙蒂纳城堡的感受,那就只有用惊叹和惋惜来形容了。
当第一眼看到蒙蒂纳城堡时,贡帕蒂就以一副行家的口吻开始给旁边的人讲解这样一座城堡该如何建立有效防御的同时尽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
然后渐渐的他就开始断言,面对这样的一座城堡,只有强大的火炮才能真正威胁到它,同时也只有同样威力巨大的火炮才能反制来自城外的威胁。
这让开始还兴趣不小的士兵们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因为整天吹嘘火炮已经让人讨厌的贡帕蒂一个人,在那里看着那座城堡独自浮想联翩。
而在进了蒙蒂纳城堡之后,贡帕蒂就立刻马不停蹄的在城堡的各个角落跑个不停,然后就开始为他那些火炮安家落户忙活了起来。
“贡帕蒂,如果我给你00人还有你的所有火炮,你能抵抗多久?”亚历山大直截了当的问“就是守这座城堡,不过你的敌人可能会很多。”
察觉到亚历山大刻意把“很多”说的有些重,贡帕蒂满是汗水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大人,我需要足够的武器,您知道我们的火炮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损坏,之前在奥拉尔我们几乎已经把它们的生命都耗光了。”
注意到贡帕蒂语气中对火炮的拟人化描述,亚历山大不禁对他的这种执着有点佩服了。
“这座城堡里的所有武器都归你使用,”亚历山大指了指脚下“另外除了原来的守卫我会给再增加400人左右。”
“那就是000人了,”贡帕蒂的脸上露出了兴奋“大人我得说如果不是守太久的话,我完全有把握能守住这座城堡。”
“如果面对0000敌人也能守住?”
亚历山大的话让贡帕蒂原本满面红光的脸上霎时一呆,他用力松了松喉咙才有点走调的问:“大人,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说的是0000人?”
“对,也许还更多些,”亚历山大很随意的说“那么告诉我你能守住这座城堡吗?”
贡帕蒂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犹豫,他舔着舌头嘴唇不住的轻动着,似乎是在算计什么,又好像是在尽力说服自己,然后过了一会他的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能大人,”贡帕蒂向窗外看了看,眼中露出了的一丝炙热“这么一座城堡天生就是为了向它的敌人证明自己是不可能被征服的,如果让我来证明这一点,我想我一定会很荣幸。”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然后他像是在对贡帕蒂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相信你能做到,所以我把蒙蒂纳交给你了。”
贡帕蒂鞠躬行礼,在抬起头来时,他忽然觉得脖颈似乎有些发沉,他知道这是因为从现在开始他要面临担起一副重担的责任了。
497年,5月9日,在进入蒙蒂纳新堡4天之后,亚历山大再次带兵赶赴战场。
不过和之前不同,亚历山大除了如对贡帕蒂说的那样留下了所有火炮之外,还把很多负伤未愈的士兵留了下来。
同时按照之前奥孚莱依说的那样,他下令士兵只携带几天的行军补给。
“这注定必须是一次速战速决的战斗,”亚历山大在出发前对所有军官们说“如果说奥拉尔之战比的是耐力,那么这次比的就是速度!”
在离开城堡前,看着匆匆忙忙甚至因为紧张有些手忙脚乱为自己准备各种东西的仆人,亚历山大就不禁又想起了乌利乌。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就在他有点想念自己的摩尔仆人的时候,乌利乌也正在想着他。
只是这时候原本机灵敏锐摩尔人正满面愁容叹着气,而在他对面,同样无精打采的修道士则正在不停的喃喃自语:“怎么就这样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马希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两人之间桌子上的一尊小小的半身雕像。
雕像是大理石的,不论是手法还是意境,都可以很容易的看出显然是出于名家之手,而从雕像面部那如刀削般的棱角和那几乎活灵活现的眼神上,如果亚历山大在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认出这就是他的雕像。
“那个叫米开朗基罗的,”马希莫愤怒的站起来走到雕像前,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这个雕像摔成碎片,不过他知道如果这么做他很可能就见不到第二天罗马的太阳了“那么笨蛋为了炫耀,居然在那三位的面前展示他的杰作,现在可怎么办,难道真要如她们说的那样在罗马城最大的市场里公开拍卖,由出价高者拥有吗?”
“我不知道,”乌利乌没精打采的抬起眼皮“你为什么不阻止箬莎小姐呢,你不是一直自吹见多识广能言善辩吗?”
“那你为什么不劝住那位罗维雷家的千金,别告诉我你在罗马这段时间只是混日子,我知道你对罗马的那些贵族家的事比谁都门清。”
一时间两个人怒目而视,可过了一会他们终于又都无奈的叹着气坐了下来。
“你说如果大人现在在罗马他会怎么做?”摩尔人忽然低声问。
“我不知道,”马希莫茫然的摇摇头“要知道我还没遇到过这种事,三个……”修道士伸出三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然后舔了舔舌头“我想如果我是大人,一定会庆幸自己正在外面打仗。”
“你说的也是,”乌利乌无奈的坐下来拖着腮看着面前这惟妙惟肖的雕像如同马希莫之前那样不住的嘟囔着“谁能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呢,谁能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