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木房内,赫尔瓦子爵端着酒杯正走来走去,木头的地板在他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有时候他停下来想上一会,可接着就又来回走动起来。
接待蒙蒂纳伯爵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子爵和他的人向伯爵和他的军队表达了最崇高的敬意和感激之情。
只是对蒙蒂纳军队的到来,子爵在高兴之余却又有着一层隐约的忧虑,这忧虑随着宴会延续变得越来越浓重,以至当宴会终于结束,子爵派人把亚历山大和他手下的军官们送回驻扎在附近树林空地的营地后,子爵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等得十分焦急。
房门开启的声音从子爵背后传来,赫尔瓦子爵扭过头看到了走进来的两个手下。
“那位蒙蒂纳伯爵现在在干什么?”子爵微微蹩着眉问。
“大人,我们出来的时候伯爵的营地里还很热闹,不过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休息了。”其中一个手下说着走过去“我们进了他的营地也看到了伯爵的军队,说起来他们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古怪。”
“怎么古怪?”子爵好奇的问。
“伯爵的士兵看上去就像是一群骑士,”另一个手下先说了句,或许是觉得这么说不够清楚于是接着说“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举止都很和我们见过的军队不一样,而且几乎所有人都很讲究干净,我看到很多士兵都在河边清洗他们的衣服和盔甲,那样子倒是和奥斯曼人有些相似。”
手下的话让赫尔瓦子爵有些奇怪,他的眉梢皱的更紧了。
“你们看了半天就看到了这些?他的军队的装备和是否勇敢你们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大人,这个也许我们的确没有看出什么,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位伯爵的士兵都有着很严格的纪律。”
子爵看看这人,然后缓缓点头。
“那么大人,您认为他会是能帮助我们的人吗?”
看着两个满脸希冀神色的随臣,赫尔瓦子爵慢慢坐下来,他觉得需要先好好想想,之前突然见到那位伯爵的兴奋过后,他不禁开始琢磨起那位蒙蒂纳伯爵的到来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伯爵是来自罗马的,虽然他声称不是教皇派他来的,但是这对我们来说依旧是难得的机会,”一个手下略显激动的对子爵说“大人,伯爵可以成为我们号召所有教徒重新聚集在您身边的一个象征,请不要忘了您的父亲西格纳契公爵殿下是克罗地亚改宗的领袖,而您作为公爵的儿子拥有着天生的优势,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一位来自梵蒂冈的‘使者’,相信不止是克罗地亚,就是波斯尼亚的贵族们也会有人支持您成为国王的。”
手下的声音透着激动甚而有一丝焦躁,他们就好像是一群陷入绝境已经彻底绝望了人,却忽然发现自己不但看到了一丝走出困境的光亮,甚至在这光亮后面就是能把他们带进天堂的璀璨太阳,这个忽然的变化让这些已经隐忍了太久的克罗地亚落魄贵族们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
“可是我们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来波斯尼亚,”赫尔瓦子爵冷冷的给两个随臣泼了冷水“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拿出可以打动他的东西,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两个随臣相互对视着,子爵的话让他们刚刚热乎起来的心情冷却了不少,说起来他们也很清楚这的确是关键,毕竟没有人会天真的认为那位伯爵真是因为仰慕西格纳契公爵的名声才远道而来。
子爵又开始来回走动起来,忽然他停下脚步对手下吩咐:“去把摩尔科叫来。”
摩尔科这时候正在营地边缘围栏旁给他的坐骑洗刷着身子,一把捆绑着树叶的扫帚在马身上不停的刷着,没当刷到一些地方的时候,高大的战马有时候还会用力拱起脊背用力蹭上几下,察觉到这个动作,摩尔科就会很贴心的在这个地方特意多刷上几下,换来的就是坐骑鼻子里的舒服低声鼻鸣。
“摩尔科,你又在照顾你的马。”一个让摩尔科心跳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阿洛霞小姐从房子阴影里走了出来。
“您怎么会这么晚还出来,”摩尔科意外的看着用一条厚实披肩把自己裹得圆鼓鼓的贵族小姐“您知道这个时候出来很不安的,何况营地里还来了外人。”
“这些外人不也是你带来的,”阿洛霞小姐微微瞥了眼摩尔科,月光下她的大眼睛看上去闪亮闪亮的,这让摩尔科原本就因为刷马的力气活热烘烘的身子更热乎了。
阿洛霞小姐走到战马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长长的马脸对摩尔科说:“这个伯爵,真的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应该是吧,毕竟我们都是公教徒,何况您也听说了,您的爷爷在梵蒂冈有着那么崇高的威名,或许很快就会被封为圣人,那位伯爵来帮我们这不是很正常吗?”
看到摩尔科的神色,阿洛霞小姐暗暗叹口气,作为子爵的侄女她听说的当然要比摩尔科更多,所以对于这种对大多数人来说理所当然的理由,却是不能轻易打动她的。
“但愿你说的没错,”阿洛霞小姐有些心神不属的看着营地外树林空地上那片营地,那是蒙蒂纳军队的营地,营地里的篝火这时候大多已经熄了,只有几处闪着光亮的地方可以看到隐约晃动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我不是很喜欢那些人,你知道吗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摩尔科也走到栏杆边和阿洛霞小姐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远处的营地,虽然觉得也许那只是女人常有的胡思乱想,但是他多少还是能理解她的想法。
不过接下来他还是笑了笑说:“他们的确和我们不一样,毕竟是罗马来的,他们的士兵看上去穿戴的那么漂亮,他们的武器也很精致,当然我不是说那个样子就一定很厉害,不过我觉得这看上去就很新奇不是吗?”
阿洛霞小姐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一阵远远传来的脚步声惊扰了他们,从脚步声可以听出应该不是一个人。
“摩尔科你在吗,子爵老爷派人来找你了。”
听到老爹故意这么大声的提醒,两个人都不禁吓了一跳,
阿洛霞小姐想要躲到房子阴影里,但是来人似乎就是从那边过来,这让她一着急干脆弯腰从栏杆缝隙间钻了过去,然后立刻趴伏在栏杆外低洼下去的小溪岸边。
看到阿洛霞小姐已经藏好,摩尔科才大声应着:“我在这!”
“你啊,就是宝贝这匹马,”老头远远的一边大声招呼一边偷偷看向四周,在确定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时他才放心的加快脚步走过来“子爵老爷在找你,赶紧过去别让子爵老爷等久了。”
摩尔科偷偷向身后看了看,不过在老爹和随臣的一再催促下他只能草草的把马栓在栏杆边,然后跟着两个人向子爵的大房子走去。
直到摩尔科几个人的脚步声完听不到了,阿洛霞小姐才从暗处悄悄爬了上来,不过她刚要离开身子边却拱来了一张长长的马脸。
“你是要我继续给你刷毛吗?”阿洛霞有趣的看着摩尔科的坐骑,她知道摩尔科很疼爱这匹马,这让她有时候甚至有些嫉妒“你这个无理的小女孩,你知道我可是西格纳契公爵的孙女吗?”
虽然这么说着,阿洛霞还是拿起了树叶刷子开始在马的身上轻轻刷了起来,不过不知道是她的力气不够还是方法不对,很快战马似乎就因为更痒先是动了几下,接着它忽然发出一声鼻鸣,然后用跳跃过了并不高的栏杆,向着小溪边跑去。
阿洛霞吃了一惊,她知道摩尔科很喜欢这匹马,虽然知道马不会跑的太远,但是因为担心夜里小溪边的石头会伤到马腿,她赶紧钻过栏杆提起裙子小跑着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跑到溪边的战马没有再调皮,它先是低下头喝了几口水,然后就用长长的马脸在一块石头上用力蹭了几下。
阿洛霞有点喘息的追上来,她刚要伸手拉住垂下的马缰,一声嘶鸣忽然从小溪对岸传了过来。
摩尔科的马一下抬起了头,它竖立起的耳朵轻轻动了动,然后脚下向着小溪里迈了几步,似是要淌过小溪对面去。
阿洛霞赶紧用力拽住掉进水里湿漉漉的缰绳,只是她的力气显然无法阻止坐骑,反而她自己被马带得向着小溪里滑了好几步。
“瓦尔姬娜,站住!快站住!”
阿洛霞一边低声喊着马的名字,一边用力想回拽,直到她踩进冰冷的小溪,溪水一下子淋湿了她大半条裙子。
“谁在那?”
一个声音传来,阿洛霞不由吓了一跳!
然后接着她就意识到,这句话不是波斯尼亚语,也不是克罗地亚的方言,却是她之前学过的罗马人常用的拉丁语。
“是谁?”
又是一声,阿洛霞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更近了,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声马嘶。
似乎是得到了回应,摩尔科的坐骑也隔着小溪发出了一声嘶鸣,然后阿洛霞就看到一匹身材高大的战马从小溪对面趟水小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