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潘诺尼穿着粗气站在亚历山大面前,他是从另一座山头一路跑过来的,在路上他没有顾得上休息,所以即便是身体强壮能够翻山越岭的巴尔干山民也因为这一路的奔波气喘吁吁,喉咙里似乎堵了一块烧红的火炭。
潘诺尼出现的时候亚历山大正在看贡帕蒂的一份报告,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贡帕蒂已经召集了大约700多名当地山民,虽然其实还可以有更多的人,但是贡帕蒂却很严格的控制着招募的人数和士兵的质量。
赫尔瓦子爵其实是个志大才疏的人,他试图想要为父亲报仇和夺回萨格勒布公爵地位的念头的确很强烈,不过这也始终停留在念头上而已。
他躲在这个丛林营地里整天为自己的不公遭遇自怨自艾,但是却又连踏出营地寻找帮手的念头都没有,虽然知道在克罗地亚依旧还有人支持他,可是子爵却又因为强烈的不信任而为自己找各种借口拖延寻求帮助。
亚历山大的出现让子爵似是看到了希望,但同样因为那种强烈的不信任很不安感,让他尽管已经接受了与蒙蒂纳结盟的事实,但是当真正需要的时候,他也只是愿意提供诸如下令要领民们听命招募这种程度的帮助而已。
好在之前多少从子爵那里得到了关于当时山民经常袭击奥斯阿曼人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亚历山大能够判断出奥斯曼人可能已经要对当地人予以报复,实际上当贡帕蒂带人去解救那些山民的时候,还有另外几支蒙蒂纳军队正在子爵派遣的向导带领下在山里寻找着其他可能正打算再次偷袭奥斯曼人的山民,而他们得到的命令也是一定要等到奥斯曼人动手之后再出击。
亚历山大承认这么做或许有点阴险,毕竟这势必要等到那些山民付出牺牲,但是如果不这样他相信说不定不等奥斯曼人打来,那些山民就会先和蒙蒂纳军队动手了。
巴尔干人是抱团而又排外的,这从进入卡尼奥拉到波斯尼亚一路上的经历就可以感觉的出来,不过亚历山大依旧很看好这些倔强而又固执的巴尔干山民。
据他所知一直以来奥斯曼人新军能一直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这其中与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获得的优质兵源有着分不开的密切关系。
巴尔干人的顽强坚忍要比那些意大利的老爷雇佣兵更加可靠,在那些意大利士兵往往只因为在战场上多死了几个人就会崩溃逃跑的时候,巴尔干人却敢于冒着苏丹近卫军强大的火力不畏牺牲的猛冲猛打,而堂堂的征服者默罕默德二世带领的军队,也正是被这些彪悍的当地农夫阻挡住了前进的步伐,最终不得不退守希腊。
巴尔干人无疑是欧洲最好的士兵之一,当然前提是能够把他们训练好。
至少在招募了这么一批士兵之后,亚历山大已经从贡帕蒂那里大体了解到,要想把这么一群散漫的农夫组织起来的难度,丝毫不逊色与和一强敌打场激烈的战斗。
亚历山大把那份报告放在一旁看向站在对面的连队官。
按照波斯尼亚当地的环境和实际情况,亚历山大没有按照在意大利那样把巴尔干人组成一个统一的大团,而是稍微改变形势参照奥斯曼人的方式在大团下设置了不同的连队,其中潘诺尼就是现在的三个连队中的一个队官。
奥斯曼人显然有着很敏锐和强大的适应能力,他们的军队在进入巴尔干之后很快就在战斗中注意到数量中众多的大规模团队并不适合这种山地作战,于是他们开创性的建立起了世界上最早的常设连级战斗单位,而这种由一群叫卡图布的低级军官们指挥的军队,成了后来强大的奥斯曼陆军初级战斗序列的雏形。
潘诺尼就是这么一个“卡图布”,当然亚历山大并不会让自己的军队使用奥斯曼人的称呼,但是在私下里潘诺尼的手下们就是这么叫他的。
而这种称呼带来的结果,就是每个卡图布不但是那些士兵的队官,更是他们的审判者和行刑者。
卡图布对手下的人有着很大的权力,他们可以随意惩罚任何一个士兵,从抽鞭子到打军棍,再到最严酷的死亡进攻,队官们对手下的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对他们的敌人。
对这种行为亚历山大是知道的,可他并不想阻止,就如同贡帕蒂在报告里说的那样,对阿格里人,蒙蒂纳人,比萨人和热那亚人不能使用的严酷训练和惩罚的手段,恰恰对巴尔干人最有用。
“潘诺尼,我需要你的帮助。”
“请您吩咐老爷!”
就如同叫赫尔瓦子爵老爷一样,在巴尔干人的眼里亚历山大并不是他们的指挥官,而是和他们的地主一样的老爷。
这让亚历山大心里很高兴,为此他还曾经私下里对贡帕蒂说如果不是要考虑到他们那并不可靠的后勤补给,他真的想再多招募几千名这种几乎不需要花多少钱就能招来的士兵。
“你手下的人似乎对训练不太满意,他们总是不能完成教官下达的命令,有些人甚至是在故意捣乱,”压力山大瞥了眼身边那份报告,上面的内容有些让他头疼,看到潘诺尼要开口他摆摆手“我不是说你的人在偷懒或是不老实,而是说他们有时候积极的过分,我需要的是一支听从命令的军队,不是一群看到奥斯曼就只会冲上去狂咬的疯狗,我要他们听从命令,知道吗?”
“老爷我的人都不怕死,”潘诺尼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他向站在一旁为他翻译的小卡乔看了眼,用有些让小卡乔也听起来也困难的腔调急急的说“您知道的那些命令很多他们都听不懂,就如同您说的那样他们只知道看到奥斯曼人扑上去就咬,可打仗不就是这样吗,冲上去捅倒他们砍下他们的脑袋,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看着似乎有点委屈和像是被人说了坏话的不忿似的潘诺尼,亚历山大有点无奈揉揉额头。
巴尔干人勇敢,坚韧而又忠诚,可他们的毛病也同样突出,想想这么几百人在将近大半个月里居然连最起码战列队形都不知道怎么排列,相反倒是一看到波西米亚骑兵就像一群疯了的野猪似的想要较劲,亚历山大就觉得忽然特别的想念纳山了。
不过亚历山大也知道潘诺尼的话有些并没有错。
巴尔干人听不懂教官们下达的命令。
甚至即便是赫尔瓦子爵,如果不是他的父亲早年皈依了公教而特意自小学习,同样也未必能那么娴熟的使用当下的拉丁语,更何况这些当地的农夫。
至于说法语,如今还有有那么流行呢。
“必须听从命令,过段时间会有另一个军官来教导你们,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好好约束你的手下,很快我们就要有行动了,我不希望到时候你们成为累赘。”
“请您放心老爷,我那些手下都是很听话的,”潘诺尼说了句让亚历山大脸色更难看的话“当然如果他们敢惹祸我不会饶了他们,营地外面的树可是很多的,随便找一颗就能吊死好几个人。”
“随便你吧,我只希望等纳山来的时候还能有人让他训练。”亚历山大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在巴尔干人连队当中流行着几种残酷的私刑,有些甚至还是从奥斯曼人那边学来的。
“老爷,您说的那个教官是叫纳山吗?”看到亚历山大点头,潘诺尼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听上去倒像个山里人的名字。”
“相信我你会喜欢他的,”看着潘诺尼不以为意的样子,亚历山大奇怪的笑了笑,他现在倒是很想看到纳山会怎么训练这些巴尔干的农夫了“现在和我去见子爵。”
潘诺尼抓起手边的皮帽子戴在头上,跟在亚历山大身后向外走去,当看到早已经等待的布萨科时,他有些羡慕的看了看布萨科腰间的马刀。
亚历山大察觉到了他的的神色,不禁笑了笑:“很快你们也会有这样的武器了,不过比起来可能要稍微差一些,除非你们加入猎卫兵。”
“老爷,只有阿格里人才有资格成为猎卫兵,”布萨科脸上一动不由轻声提醒着“猎卫兵需要的除了勇敢还有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