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经略显昏暗的远方,一队并不如何整齐却脚步雄健的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
歌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清晰,随着那影影绰绰的队伍的身影占据了前方的道路,终于可以看清一面旗帜在随风飘扬。
那是面有着一座由圣光包裹的山峰,而下面由剑和盾牌托举的图案的旗帜。
按照多年来的传说,从查理曼时代就延续下来的科森察家族的一位祖先曾经赤足前往耶路撒冷朝圣,当那位科森察来到圣山时,因为看到了奇迹般的圣光而而欣然感悟到了主的其启示,于是那位当时的科森察伯爵派人传话把爵位让给了自己的弟弟,而他本人则留在耶鲁撒冷,成为了一位虔诚的传教士。
这个圣山的徽章,就是从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这个徽章预示着科森察家族是虔诚的守护主基督的战士,是保卫基督世界的武装。
现在,这面旗帜出现在了布加勒斯特城外,而其中的含义在这一刻甚至显得更加突显。
科森察人出现了,而且队列齐整,这只能说明一个结果,登布维察河东岸的战斗,席素谷遭遇了失败!
歌声洪亮而又充满骄傲,虽然当队伍走近时可以看到那些士兵其实样子看上去很狼狈,有些更是身上包裹的布条已经渗出殷红的血色,但是他们依旧不停的唱着这首曲调颇为奇特,却又有着莫名的让人不由跟随雀跃的歌曲。
亚历山大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的心落了下来,之前的担忧,紧张,不安甚至是惶恐在这一刻都不翼而飞。
他从坡地上走下来,向不远处同样望着那支军队的哈米·雷萨尔·普洛姆看去,看到宦官紧皱的眉梢,亚历山大不禁轻轻一笑。
他走过去和宦官站在一起,用一种做为哥哥为心爱的妹妹炫耀的语气说:“那是我的妹妹,科森察伯爵小姐的军队,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她的掷弹兵连。”
“掷……弹兵?”
雷萨尔略感疑惑的轻声重复这个名声的名词。
“对,”亚历山大微微抬起头骄傲的说“那是她亲自指挥的军队,知道吗总管,她之前就在河对岸,在和你们的那位将军作战,现在看的她取得了胜利。”
“……
噢~掷弹兵,伯爵小姐就在那里,让我们向她致敬,
让我们获取荣誉,
……”
似乎在相应亚历山大的话,清晰而又响亮的歌声在这一刻再次传来,这歌声让雷萨尔原本就黝黑的脸色变得更加黑乎乎的,他向着那已经走近的队伍看了很久,随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亚历山大向那支已经行近的军队张开两臂大声呐喊:“欢迎你,我可爱的妹妹!”
登布维察河东岸战役,以采佩斯的瓦拉几亚军的最后胜利落幕。
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或者说联军里很多人在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作为瓦拉几亚大公的采佩斯一直被几乎所有巴尔干贵族孤立,因为他的父亲当初残酷的统治和过去膨胀的野心,很多人都对这个家族有着深深的敌意和戒心。
可是现在,关系到一场战争结果的关键一战却偏偏是由采佩斯完成,而且完成的还是那么完美,这让包括拉迪斯拉斯二世在内的很多人都觉得是个巨大的讽刺。
这样的结果甚至让他们丝毫感觉不到了胜利的喜悦,因为他们知道很可能随着这场与奥斯曼人战争的结束与采佩斯在瓦拉几亚的统治稳固下来,巴尔干很可能就要陷入一场新的混乱了。
不过巴尔干人的复杂心情并没有影响到亚历山大,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箬莎了。
在宫廷里举止端庄的箬莎,在农舍里轻盈随意的箬莎,还有单独在一起时会显得令他着迷得无法自拔的箬莎,那些影子从亚历山大心头掠过,现在他要看到的是英姿飒爽,刚刚取得一场胜利的箬莎。
亚历山大怎么也没想到箬莎会突然出现在布加勒斯特,虽然得到的报告并不详细,可他还是从箬莎出现的方向猜测到她应该是乘船从地中海经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然后经过黑海在某个地方登陆的。
一想到在这个时候在地中海上的旅行,虽然已经知道箬莎最终还是安全的上了岸,可亚历山大的心当时还是不禁紧紧揪在了一起。
亚历山大记得清楚,就在几个月之后,奥斯曼人的舰队将会向威尼斯人在地中海上的几个最大的殖民地岛发起进攻,进而经过一连串的海战夺取威尼斯人最后的海外领地。
虽然随着巴耶塞特二世的意外这场海战是否还会如期爆发不得而知,但是至少现在的地中海上是异常凶险的。
而且更她没想到的是箬莎居然会遭遇到采佩斯与席素谷的交战。
他无法形容当听到消息时那一刻有多么紧张不安,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箬莎出了意外他会怎么样。
一小队猎卫兵迅速迎着亚历山大奔来,他认出那是贡帕蒂刚刚带走的那些士兵。
“大人,贡帕蒂队长让我向您报告,他已经见到了伯爵小姐,不过他现在留在了小姐身边,随后陪同伯爵小姐一起来见您。”一个猎卫兵翻身下马向亚历山大报告。
“你们见到箬莎了,她还好吗?”亚历山大有些焦急的问。
“伯爵小姐很好,说实话大人我们还没从见过伯爵小姐这样的贵族小姐,”那个猎卫兵脸上露出了一丝崇拜,可随即神色就变得略显古怪起来“不过请原谅大人,我觉得伯爵小姐似乎……”
“什么?”
“似乎在生气,”猎卫兵犹豫着说了句,然后稍微压低声音说“小姐问了贡帕蒂队长许多关于索菲娅小姐的事,然后她就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听了猎卫兵的话,亚历山大原本兴奋的脸上微微一僵,这时候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知道索菲娅住所的防御工事能不能抵挡住箬莎的掷弹兵。”
哈米·雷萨尔·普洛姆回到了奥斯曼军营,随着河东岸战役的结束,他的任务也已经随之结束。
不过雷萨尔急着赶回军营除了要尽快与其他的奥斯曼将领们商量接下来即将开始的谈判之外,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
雷萨尔不知道席素谷的损失如何,但是做为在奥斯曼军队中举足轻重和十分有影响的一位将领,席素谷的态度不止决定着他本身和几乎整个奥斯曼右翼军团在即将来临的动乱中的去向,还势必会影响一大批将领的选择。
雷萨尔知道自己清楚这个,其他人也显然同样清楚席素谷的重要,所以他必须在席素谷还没回来前赶回去,防止其他人趁机拉拢那位将军。
不过让雷萨尔没想到的是,当他急匆匆的赶回军营时,却看到了已经回来的席素谷。
只是让雷萨尔意外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和他印象中那个不论是面临什么样的强敌都永远显得那么镇定自若,往往是一场战斗打完都始终保持着从容态度的透着奥斯曼贵族特有的高贵气息的将军截然如同两个人。
席素谷的盔甲已经脱了下来,光着的上身肌肉隆起,身上的汗渍淋淋,一条原本很肥大的裤子也粘在腿上,整条裤子上满是泥渍,似乎像是刚刚从泥地里打了个滚似的。
他的胡须也灰扑扑,头发则被两块看上去好像凝固了的血渍粘在一起。
不过真正让雷萨尔意外的,是包裹在他胸腹之前的一圈纱布上渗出的殷红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