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蒂纳军队是穿着很厚实的冬装的,虽然那冬装看上去臃肿不堪,可却的确很暖和,而且说起来在这样的天气也很难想象军队还能穿戴盔甲,毕竟稍不小心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可能会和甲胄粘在一起。
在被说服之后,吉娜终于从坚守了两天的解剖室里走了出来,事实上她也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每天还有热汤热饭,她可能在那里面呆上一天就得向敌人投降。
吉娜并不是个呆板而不知变通的人,更不是那些读书读得成了书呆子的傻瓜,相反她很机灵,甚至她故意占领解剖室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引起亚历山大的注意,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决她即将面临的难题。
现在既然麻烦已经解决,她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受那个罪。
只是搬迁一所大学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即便是在亚历山大“有钱可以为所欲为”这种粗暴简单的方法前,一场关系到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的迁徙工作也是巨大得令人望而生畏的。
不过亚历山大却已经提前想好了个最简单,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按照亚历山大的吩咐,拆迁队长奥孚莱依带着他的手下首先开始了了对帕威亚大学人员的统计,他们并不急于统计那些堆积如山的各种书籍,文献,而是先从那些大学师生中找出那些对自己学科的事务颇为熟悉的人员,在把他们聚集起来组成了一个“帕威亚大学迁移委员会”后,奥孚莱依开始放开手脚对付那些要么不肯离开,要么心生去意的教师们。
简单粗暴与有钱人的为所欲为让事情变得真的很简单,看着那些虽然表面客气和总是挥舞着金币,可实际上却又时不时的展现锋利武器的蒙蒂纳士兵,很多人最终选择了沉默和服从。
“就是这么简单,”亚历山大向坐在火塘对面的吉娜说“面对一手拿着利剑,而另一手拿着金币的对手,很难有人能够真正坚持自己的信条,”说到这他向吉娜笑了笑“当然我也不是完全那么不通人情,至少我也会帮助那些向我伸出手的人。”
吉娜神色平静的回望着亚历山大,对他话里的暗示不以为意,过了一会她忽然说:“我希望你能告诉那个布萨科,让他不要再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心思,我并不是因为爱情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我才选择用学习满足自己,做为我父亲的女儿,如果我愿意早在2年前我就可以嫁给一个他的得意弟子了,我选择独身只是因为我喜欢读书,也喜欢我现在正在学习的东西,对我来说爱情实在是太浪费时间和生命了,毕竟人生那么短暂,需要学习的东西却那么多。”
亚历山大认真听着,然后他严肃的点点头。
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未来的权力,即便现实其实往往并不能满足这种渴望,但是这种追求却是值得尊重的。
吉娜·布列吉特渴望学习和探究未知的世界,这是她的权利,而她选择就此独身也是她愿意为自己的理想付出的代价。
亚历山大微微出神的看着吉娜平凡的面孔,他不能不承认在这一刻他对这个年轻的女人甚至产生了一丝崇敬,这是个勇敢而又坚韧的女人,这样的人往往会让人逐渐忽视她的容貌,出身,甚至是性别,而是把目光投向她所创造的伟大发现当中去。
也是这样的人,随着新时代的来临会越来越多的涌现出来,他们会成为把这片大陆从长久的混沌黑暗中拖拽出来,然后一路高歌的走向充满光明的新时代的关键。
“去佛罗伦萨吧,”亚历山大平静的对吉娜说“虽然那里距离梵蒂冈很近,但是我保证没有人会打扰你们,你们可以安静的进行研究,我唯一的条件就是对于你们的所有研究我有要有知情权,还有就是如果你们有了什么结果,我有权首先出价竞买的权利。”
吉娜静静的听着,她没有因为亚历山大提出的条件感到意外,似乎倒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然后她摇摇头:“这个我做不了主,要知道我只是个学生,而且还是个留学生,按照之前两方签约我甚至只能在帕威亚大学学习一年,所以这些你应该和大学的官员们谈。”
亚历山大没有因为吉娜的话显得失望,他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后准备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听着那敲门声,亚历山大脸上浮起丝古怪神情,因为他听出敲门的人显然很小心,声音不高不低,节奏不快不慢,倒像是怕声音小了里面的人听不到,大了又担心可能会惊扰到里面正在干什么的兴致。
可以说这门敲的真是相当的讲究。
“进来。”亚历山大故意等了会才出声回应,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气氛不要变得尴尬的无法收拾,只要想想如果他立刻开口回应,可外面的人偏偏耗了一阵才开门进屋,亚历山大就觉得即便是他,也会觉得脸上发烧的。
随着话音落下,谢尔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隔着火塘坐在那里的两个人,侍卫长脸色平静的走到亚历山大身边,弯腰低声在伯爵老爷耳边低声说:“大人,那位宫相大人已经安排好了,不过他似乎对没有见到您很不满。”
“哦。”亚历山大听着侍卫长的报告不动声色的轻应着,直到听到谢尔转述科茨察赫的那句话,他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明显的兴奋。
“宫相是这么说的?”
“是的。”谢尔把一张纸递给亚历山大“这是我们的抄写员记录下的宫相的话,这句话就是这么说的。”
亚历山大迅速从谢尔手里的拿过那张纸,侍卫长虽然忠心,可显然是不能胜任传达宫相意图这么重要的职责的,所以有人专门抄下当时科茨察赫的那些话,看着上面那句“这关系到两国之间的未来”,亚历山大的嘴角向上微微一挑,露出了个会心的微笑。
很显然,马克西米安一世已经亮出了他的筹码,或者说是向亚历山大的许诺,虽然这个许诺或许只是皇帝为了缓解如今尴尬处境的缓兵之计,而亚历山大也并不需要用换取皇帝的承认来稳固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个承认却显然是个很好的开端。
罗马涅-托斯卡纳的主人,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承认地位的君主,这让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卢德维科·斯福尔扎。
那个人也是被马克西米安承认的米兰公爵,但是当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法王终身囚禁的命运。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又是不禁莞尔一笑,他知道这是皇帝为了让他妥协提出的条件,以承认他对这两个地方的统治权为交换,希望他能放弃米兰,或许当真的谈判时,还要加上要求他加入神圣同盟共同对付路易十二。
亚历山大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同时琢磨着皇帝的这些招数,当他沿着回形走廊穿过校园来到大学门前的门洞里时,随着大门敞开,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同时堆积在大门上沿的大片雪花如雪崩般的落下来,落在了亚历山大的头上肩上,还有些因为钻进了衣领让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好大的雪。”亚历山大站在帕威亚大学门前仰起头向天空望去,头顶铅灰色的重云密布,看不到月光,更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似乎永远停不下来的漫天大雪飘飘扬扬,似乎要掩盖整个世界。
“好大的雪!”
亚历山大又说了一句,这次他的声音很大,更像是在呐喊,同时他张开两臂,似乎是要拥抱这漫天风雪,只是他的声音被这漫天大雪掩盖住了,除了身边的人没有人听到他在喊什么。
“谢尔,”亚历山大忽然回头向旁边的侍卫长吩咐“派人告诉奥孚莱依,他该出发了。”
1500年1月11日,一支蒙蒂纳军队在行军队长奥孚莱依带领下,进军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