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笼罩在一片莫名的悲戚和不安当中。
即便是那些枢机也不得不把心头的偷偷窃喜小心的隐藏起来,这个时候的亚历山大六世就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成为他发泄的目标。
教皇已经把自己管在房间里一整天,凯撒则已经被安置在了一口精致的石棺里。
这座石棺的盖板上有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形雕像,雕像双手握着至于胸前的长剑上已经被新刻上了那句著名的话。
“不为凯撒,便为尘埃”。
这句一直以来被凯撒所深深喜爱的箴言,如今却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层含义。
不为凯撒,便为尘埃。
亚历山大六世的背更加佝偻了,他原本经常用上好的玫瑰花水擦拭以保证光滑的头发干燥燥的,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肩头,一双眼睛也深陷了下去,这让他看上去更加苍老羸弱。
当看到教皇的时候,老罗维雷稍稍有点意外,虽然知道凯撒的死对他显然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是老罗维雷还是没有想到他的变化这么大。
“我的儿子被谋杀了。”
这是亚历山大六世见到了老罗维雷后的第一句话。
老罗维雷默默点点头,接着由摇了摇头:“凯撒·波吉亚是死在战场上,他死的像个骑士和英雄,所以你也知道这不是谋杀,否则就是对他的侮辱了。”
“不,他是被谋杀的,就和乔瓦尼一样,”亚历山大六世并不理会老罗维雷,他依旧自顾自的说下去,他的眼神有点迷茫,这让老罗维雷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是想要和自己说话,而是纯粹在自言自语“我的两个儿子都死了,他们都没有死在堂堂正正的敌人手里,而是被卑鄙的谋杀了。”
教皇慢吞吞的转过身,向身后那把代表着基督世界最高荣誉的宝座看去:“我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我得到了权力,地位和财富,但是我失去了儿子,这一切也快要结束了。”
老罗维雷看着亚历山大六世的背影,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怜这个不幸的人了。
他注意到亚历山大六世在提到儿子的时候,并没有把他最小的儿子杰弗里算在其中,想想关于杰弗里并非亚历山大六世亲生的传言,老罗维雷觉得自己似乎要比这个对手幸运的多了。
虽然有些不争气,可至少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他们用卑鄙的手段谋杀了凯撒,他是我最后的希望了,他甚至还不到30岁,是那么年轻而又野心勃勃,”亚历山大六世回过头望着老罗维雷“那个那不勒斯女人要付出代价。”
“您是在说那不勒斯的摄政女王吗?”老罗维雷不动声色的问“我想我得提醒您,任何冲动的行为对罗马,对梵蒂冈还有对您自己都是很不利的,那不勒斯军队已经到了罗马城外,而您的军队……”
说到这里,老罗维雷停顿了下,似乎在寻找该怎么措辞的理由,然后他才慢悠悠的说:“他们现在正处于一种中立地位,罗马城除了少量的城防军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抵抗的力量了,如果贸然开战这可能会让整座城市陷入危机,另外似乎在枢机团里也有声音反对继续和那不勒斯人交战,他们认为只是凯撒个人的战争,如今凯撒已经蒙了圣召,那么战争也就不存在了。”
亚历山大六世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他知道老罗维雷说的枢机团里的声音其实是指马希莫。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纯粹就是亚历山大安排在梵蒂冈的牵线木偶,如今也有了可以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
而他又不能不承认,因为有着足够的财力金钱,在用黄金开道一路畅通之下,在这两年来马希莫不但在梵蒂冈,就是在枢机团里也已经建起了一条不容忽视的关系网。
“可是至少城防军还听从我的命令,”亚历山大六世的目光加捻变得森严起来,他打量着老罗维雷,心里寻思着这个一直与自己为敌的对手是否在凯撒的死这件事上有什么牵扯,同时他的心里闪过个近乎疯狂的想法“我可以命令城防军让这一切都变得简单许多,要知道如今的罗马,至少是梵蒂冈还掌握在我的手里。”
老罗维雷意识到了一丝危险,他知道失去了儿子的亚历山大六世随时会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这让老罗维雷有些后悔来见他了。
不过因为事关重大,他却又不能不冒这个险。
“我觉得也许您不需要做出那么激烈的举动,”老罗维雷小心的应付着已经因为丧子之痛而有些失去理智的教皇“我们其实都不希望那不勒斯人进入罗马不是吗?”
“什么?”
“我是说我们的女婿,”老罗维雷无奈的耸了下肩膀,作为同一个人的老丈人,不论是官的还是私的,聚在一起总是多少有点尴尬“他的野心太大了,这显然对我们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认为我们有必要遏制住这这种危险,另外我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言,就是关于拉迪亚金币,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您听说了吗?”
亚历山大六世原本激动的神情慢慢消失,他当然知道老罗维雷与法国教会关系密切,他自己就是法国教区的主教,那么关于拉迪亚金币正在被疯狂挤兑的事,他也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虽然失去儿子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撕咬着他的心,但是几乎是出于本能,亚历山大六世从老罗维雷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什么东西。
“我知道您肯定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但是和对我的厌恶比起来,如今的形势应该更引起注意不是吗,”老罗维雷蛮有把握的再次开口了“那不勒斯女王是亚历山大的妹妹,如果让她控制了罗马,那么一切就太糟糕了,亚历山大在建立一个‘帝国’,他甚至可能想要统一罗马的所有城邦,这不是玩笑,他现在已经开始这么做了,而且还很顺利,所以我说我们应该考虑阻止他的这个野心。”
“让谁阻止,你的儿子康斯坦丁吗,”教皇用透着恶意的讽刺问着“据我所知他甚至连法国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逃到了费拉拉,以至费拉拉的民众见他经过直接关上了临街的窗子以示讽刺。”
老罗维雷眼中闪过抹怒意,不过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他知道这时候的亚历山大六世的心情显然是不能以常理揣摩的,凯撒的死给他造成的伤害,很可能会让他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来。
这样的人是危险的,更何况他还是位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