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与斐迪南的女儿胡安娜有“疯狂的胡安娜”之称,在很多后世关于她的记载中,她被形容成一个性格暴躁,歇斯底里,甚至是有着严重的精神疾病的疯狂女人。
但是在亚历山大看来,胡安娜唯一的过错,只是她爱错了一个人。
她对于菲利普的爱是一心一意而又无比认真的,她唯一渴求的只是菲利普能够像她那样爱她。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是对于胡安娜来说却成了一个奢望。
而且她这种专一的感情也不为旁人所理解,人们甚至认为她是在无理取闹,或者干脆就是脑子有毛病。
她的丈夫,父母,和她身边所有的人都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她,她错了。
这样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的在耳畔回荡这种对她感情的否定让胡安娜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
可即便是如此,她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菲利普的感情。
胡安娜是悲剧的,她的悲剧在于她的身份和爱上了一个原本不值得她付出如此感情的人。
看着面前这个满脸警惕的年轻妇人,亚历山大不由心中感慨,他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对她有着多大的伤害,同时也知道这样下去,她的命运必将如历史上那样凄惨。
可是他有没有别的办法,胡安娜是挡在他面前的一块很结实的绊脚石,不论是从法理上还是从现实中,胡安娜都因为其特殊的地位成为了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皇帝马克西米安是个野心勃勃可前半生运气不佳的人,他几次试图用自己的婚姻缔结一个强大的联盟却屡屡失败,所以最终他退而求其次的在后半生追求用自己子女的婚姻建立起了一个颇为稳固的血亲王朝。
多年的努力让马克西米安如愿以偿,哈布斯堡家族渐渐建立起来的王朝正慢慢的影响着整个欧洲大陆。
让儿子菲利普与胡安娜结婚就是他很重要的一步棋,所以亚历山大知道即便斐迪南没有在后来软禁胡安娜,进而控制卡斯蒂利亚,菲利普也会牢牢的掌握他的妻子,而后等到这位短命的奥地利亲王死掉之后,他的儿子查理五世又会继续把胡安娜囚禁在城堡里,直到她最终离开人间。
胡安娜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悲剧的女人,她的一生都被她的父亲丈夫和儿子利用,他们毫不留情的折磨着她的精神和肉体,而她得以活下来的唯一精神支柱只是对菲利普近乎痴迷的爱。
“就如我所说,至少我可以让亲王不那么痛苦。”
亚历山大是这么许诺的,他的话立刻就让胡安娜好像放下了心,虽然看上去依旧有些怀疑,不过她显然觉得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我记得你的公爵,在巴利亚里多德我见过你,”因为亚历山大的许诺,胡安娜立刻就对他有了好感,这种毫无心机的态度让亚历山大也暗暗感到惭愧,不过他知道只要卡斯蒂利亚的王位继承人,胡安娜的一生就注定不会是平静而又不受到伤害的,这只要从菲利普死后,马克西米亚不止一次的派人到卡斯蒂里亚,要求尽快公开宣布他的外孙是卡斯蒂利亚合法的继承人就可以看出胡安娜在他们心目中是多么炙手可热。
“我能知道你要用什么办法治疗亲王的病吗?”胡安娜有些不放心的问,自从菲利普病倒之后她曾经找到过很多的医生,但是不论是什么样的办法和多么医术精湛的大夫,都对这种可怕的怪病一筹莫展,这让胡安娜已经渐渐失去了希望,现在这位公爵,突然告诉她可以治好亲王的病,这让胡安娜在喜悦之余又不禁心情忐忑起来。
“也许会有些痛苦,不过至少要比现在好些,”亚历山大跟着胡安娜向楼上走去,当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时他们停下来,听着房间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亚历山大低声对胡安娜说“我可以让亲王觉得好受些,不过接下来怎么样这样由您来决定。”
“你要让我做什么吗?”胡安娜有些警惕渴望着亚历山大,多年来受到的熏陶并没有让她因为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丈夫的身上而完全忘记学到的东西,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人显然是提出什么条件。
“您现在是在托雷多,所以对您提出条件的是贵族议会,我只要您冷静的去和他们谈一谈,至于亲王您可以放心,我会尽量减少他的痛苦。”
“只是减少痛苦?”胡安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那些人,我是说托雷多人他们许诺过可以治好菲利普的病,因为这个我才答应和他们来这里,现在你告诉我只能让他减少痛苦,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们?”
亚历山大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向关着的房门看去,听着里面传出的菲利普痛苦的声音,他又无声地看了看胡安娜。
胡安娜的脸上露出了绝望,她显然被里面的痛苦呻吟吓到了,她用双手紧紧堵住耳朵无助的微微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那可怕的一幕。
亚历山大轻轻抬起手试探着把胡安娜的双手从她耳侧拿开,然后他不顾这位公主因为这个冒犯露出的错愕表情,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中间有一张很大的床,厚实的帷幔把床围的严严实实,床的四周摆放着很多味道呛人的香辛料,这些名贵的香料却并不能掩住依旧闻起来中人欲呕的恶臭。
亚历山大直接走到床边掀起帷幔,随后看到了床上那具已经不成人形的躯体。
或者应该说这已经只是一副腐烂的躯壳,那张原本英俊漂亮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从脸中间一个丑陋大洞里缓缓流出的液体顺着脸颊一直流到枕头上,那原本是一个高挺笔直的鼻子,可现在除了中间一块凸起的包裹着烂肉的鼻骨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他这个样子很痛苦,只要能让他好受点怎么都可以。”欢娜拿起一条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掉菲利普脸上流出的脓疮,然后她从旁边拿起个杯子很仔细的把水倒进丈夫满是疤痕的嘴唇里。
“让我的人来照顾他吧,他们知道该怎么办,而您要做的就是让议会满意。”
亚历山大很明白的提醒着胡安娜,看到跟在后面,站在门口向里面望来的唐·胡里奥曼多,亚历山大向他微微示意。
唐·胡里奥曼多立刻走进来,他先是向胡安娜行了个礼,然后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对她说着他要求她做到的一切。
在这期间胡安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床上的菲利普,而且她还不止一次的打断首席元老的话,只是为了向亚历山大询问是不是能够立刻为亲王治病。
亚历山大让跟随而来的手下过来给菲利普查看,这个看上去大概像个医生的随从的确是巴尔干人当中的一个医官,不过他的手艺大多是靠截肢和用烧红的通条给人止血完成他的使命,在他的医疗生涯当中,他砍下的病人的四肢,完全不比那些在战场上和敌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同伴少。
不过这一次并不需要这位医官大展身手,他只要把之前早就准备好的一些药粉和着蜂蜜还有紫葱汁儿搅拌一下,然后灌进病人的嘴里就可以了。
“那是什么?”胡安娜不安的份,那药剂的味道闻上去十分的不好,而且她注意到原本就已经很糟糕的菲利普,在吃下那药剂后呼吸忽然变得更加急促起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很正常,一会儿他会稍稍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