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自从问世之后最出名的是奥斯曼人攻陷君士坦丁堡的乌尔班大炮。
但是在欧洲,却是胡斯战争中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捷克农民们第一个把火炮装在马车上拉到战场上去和敌人较劲。
和那些构筑在炮台上的火炮不同,捷克的农民军队让火炮真正成为了可以随时在战场的任何地方建立起炮兵阵地的先驱。
不过尽管如此,在战斗中一旦面临撤退,那些火炮就成为了很大的累赘,撤退一方或者丢弃成为敌人的战利品,或者直接毁掉。
可是现在,唐·桑丘德伯爵虽然听到左翼战线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但是在自己的军队猛烈追击之下,敌人却依旧能够不停的使用火炮射击?
想到这个,伯爵感觉到一些让人不安的东西。
镇子前面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在阿拉贡人猛烈进攻下,敌人似乎开始渐渐向镇子里退却。
这原本应该是件好事,但是看着由于镇子里错综复杂的地形而渐渐开始混乱的队形,唐·桑丘德伯爵暗暗皱起了眉梢。
“我们就要胜利了,大人。”一个军官略显兴奋的说“敌人很勇敢,不过我们更优秀,只要继续追击下去接下来就只有收拾战利品了。”
唐·桑丘德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那个军官,他不想让手下知道他的担忧,这会让手下人胡思乱想。
对于一场眼看就要获得的胜利,他也不应该因为只是无论猜测就改变原来的计划。
只是不知怎么,伯爵看着逐渐消失在小镇里的部队,心中那股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
索菲娅在近卫军撤退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诺托港,她在一小队近卫的保护下从诺托港另一边撤出了镇子,然后沿着月亮湾的海岸向着东北方向迅速撤退。
不过她固执的拒绝了随从们要她向更远处撤退的请求,而是在距诺托港北部不远处的海岸边停了下来。
索菲娅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这匹马是亚历山大送给她的,据说这匹马是当初帕加索斯从如今的波斯尼亚国王赫尔瓦那里拐带来的,而后亚历山大就把这匹马送给了索菲娅。
索菲娅很喜欢这匹马,除了因为它跑的飞快,还有个原因就是她觉得这马和她一样会选“丈夫”。
撤退的巴尔干龙骑兵再次在海滩上列起了战线,事实上他们是退到了一堵临时堆砌起来的矮墙后面,而组成矮墙的正是在海滩上挖出的一条半人深的浅坑里的沙子。
火枪再次架设起来,浅坑与矮墙形成的高度很舒服的就可以让士兵们很舒服的瞄准那些从小镇的几个路口分别涌出的巴尔干人。
索菲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小镇拥挤交错的道路成为了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或者说原本可以避开这一切的阿拉贡人却因为试图击败那位女大公而选择了走这条路。
因为要穿过镇子不得不分散成一股股的阿拉贡军队这时候已经没有了队形可言,而当他们从镇子另一边走出来时,面临的是早已等待着的瓦拉几亚龙骑兵。
“射击!”
即便是作为瓦拉几亚女大公的近卫军,可一切依旧保留着巴尔干团风格的龙骑兵指挥官习惯的按照“前蒙蒂纳军”的操典条例下达了命令。
龙骑兵们同样习惯的按照命令再次勾动扳机,枪声在诺托港的另一边响了起来,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开始。
唐·桑丘德伯爵的手微微拉住了缰绳,他这时候的神色已经很不好看,镇子另一边再次响起的射击声让他忽然有种似乎这样下去就会没完没了,甚至最后自己会被拖垮的错觉。
唐·桑丘德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看到了镇子里有几匹因为没有来得及带走而被砸断了马腿的战马。
看着那些在地上不住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最后只能发出声声哀嘶的战马,伯爵突然意识到一个被他之前忽视了的问题。
“那些瓦拉几亚人,”唐·桑丘德看向身边的人问“他们有多少骑兵?”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手下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根据他们的情报瓦拉几亚人除了一部分骑兵之外,大多数是乘船沿着海岸直接在诺托港登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不但比那不勒斯联军更早的到了诺托港,而且还能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整。
而唐·桑丘德正是利用了瓦拉几亚人过早的冒进,在做出各个击破的决定后首先选择了他们。
可是现在,唐·桑丘德的问题却让他和他手下的人突然感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左翼的枪炮声始终不停,而且似乎从一开始双方就在不停的转移着阵地,听着那时而稀疏时而密集的枪声,唐·桑丘德攥着缰绳的手不由慢慢收紧。
“立刻召回所有的部队,撤守诺托港。”
伯爵的命令让他身边的人感到意外,但是却没有人提出质疑,随着阵阵号角,阿拉贡军队开始渐渐向着镇子里撤去。
“砰”的一声,一个阿拉贡士兵摔倒在地,他手里盾牌被铅弹的巨大冲力砸得向上弹起,边沿狠狠扫中他的额头,血水立刻顺着鼻子流了下来。
不过这个士兵还是艰难的爬起来向后退去,而在他身后的沙滩上,密密麻麻的倒着一片或死或伤的阿拉贡人。
瓦拉几亚人并没有追击,事实上他们这个时候也已经很疲惫,至少很多人的眼睛已经被火药熏得快要睁不开了。
索菲娅向着西边看了看,远处的高地挡住了落下的夕阳,而东边的海上已经笼罩起了一层黑暗。
冬夜过早的来临让这场战斗结束的也要比想象的更早,不过对于索菲娅来说,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直到看到那些瓦拉几亚人在远远的地方纷纷骑上战马向相处撤去,唐·桑丘德伯爵始终一言不发。
最先一队从高地上撤回来阿拉贡军队看上去十分疲惫,他们甚至在距镇子不远的大路上干脆停下来休息,而更远处的一群安道特骑兵也从快跑变成了慢悠悠的散步。
伯爵已经从回来的左翼部队军官的报告中知道,与他们交战的,是一支使用着马刀和短火枪,以及装备着一种可以迅速携带的轻便马拉火炮的轻骑兵。
现在他已经知道那支军队,被瓦拉几亚女大公称为“龙骑兵”。
喧嚣的战场已经安静下来,这一天的战斗双方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可是唐·桑丘德伯爵知道他其实已经在这场初次交锋中失败了,因为他的敌人还不到他的一半。
“就在诺脱港布防。”唐·桑丘德伯爵站在码头上看着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的海面,听着远处好像低沉怒吼般的海浪声,伯爵悠然一笑“接下来的战斗,还有得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