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急促,枪声大作,整个战线上的掷弹兵连开始缓慢却坚定的迎着方阵走去。
几个抬着沉重火绳枪的士兵从队列里走出来。
架起支架,安装火枪,然后倾斜枪口把火药和硕大的弹丸塞进枪口,当用通条夯实的时候还要用足力气。
而点燃火绳之后等待的时间似乎显得那么漫长。
“嘭!”
一声巨响,沉重的后座力把射手的肩膀撞击得向后猛然一顿,即便披着专门用来卸力的皮肩甲,而且枪托上还包裹了很厚的皮革,可这样的射击也无法坚持多久。
虽然已经大量装备燧发枪,但除了掷弹兵,西西里军队中依旧有很多士兵使用老旧的火绳枪。
而所有的重型火枪,也都是火绳枪。
因为射击时候产生的巨大冲力,如今的燧发枪还略显粗糙的机械部件往往还无法承受震动造成的故障。
鉴于这种情况,西西里军队的重型火枪全部依旧使用火绳击发的方式。
重型火枪装填与射速都异常缓慢,但是巨大的威力却是每个站在其面前的人的噩梦与地狱。
被火枪击中的骑士并没有感到痛苦,因为他的头盔瞬间变形,凹进去的盔面直接陷进了已经被巨大冲击砸得粉碎的额头。
骑士的身体向后栽倒砸在地上,掀起了一小块草皮。
这个骑士的死引起了短暂骚动,他带领的方阵士兵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也只是一瞬,接下来连续的重火枪射击造成的恐慌,和随后反击造成的混乱,很快就湮灭了这个原本出身高贵的卡斯蒂利亚骑士曾经留下的痕迹。
头顶火辣辣的太阳令人口干舌燥,而不停厮杀已经让很多士兵精疲力竭。
远处的炮声依旧隆隆作响,掷弹兵迈着疲惫的步伐向前移动着队形。
地上倒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有些侥幸没有咽气的卡斯蒂利亚士兵发出虚弱的呻吟和求救声,但接下来却被闻声而至的西西里士兵毫不留情的用长矛狠狠戳倒在血泊里。
空气中到处飘荡着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是没有仁慈可言的。
前面一队卡斯蒂利亚士兵正在仓皇后退,他们队形混乱毫无章法,当不停后退时,甚至连队旗都缓缓倒下。
“准备冲锋,”队官双手拄着剑用已经沙哑的声音对手下喊着,看到士兵们纷纷从腰间拔出长刺剑,,队官抬头用疲惫的眼睛向那些逃得稍微有些远的敌人看了看“追上去,把他们杀光!”
军官的话引来了一阵大喊,西西里人打起精神开始向敌人追求,而他们并没有发现就在侧旁不远的地方,另一队敌人正向他们奔跑着涌来。
而在另一边,原本势均力敌白刃厮杀的双方,却因为十几名被敌人冲击散的掷弹兵的意外加入局势出现了变化。
掷弹兵集中射击的火力在敌人阵型侧面打出了一条缺口,西西里军队立刻向敌人扑去,展开了凶猛的厮杀。
犬牙交错的战线上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时刻都有人倒下,死亡。
箬莎迈步踏过前面一滩已经有些发黑的血渍,她身边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近卫掷弹兵。
这些士兵不但装备着最新式的一次铸造的短管击锤式火枪,而且每个人都配有两支短枪和专门的佩剑。
这些佩剑剑身短而宽大,却有着锋利的可以刺穿普通胸甲的锥形刺头,是近身格斗的利器。
前面队伍中有人中枪倒地引起了近卫兵们的紧张。
他们把女王紧紧包围在中间,警惕的盯着战场附近的动静,随时准备应付可能会出现的敌人。
从右翼不停传来的炮声让箬莎心头沉重,但她知道她的位置是在这里,在战线的中央。
她要做的就是不停的给对面的贡萨洛施加压力,即便不能迫使他调动右翼部队增援,也绝不能让他向右翼调动一兵一卒。
“再发动一次进攻。”
箬莎下达了命令,随后他注意到身边军官们异样的神色。
“陛下,我们的部队可能要坚持不住了,士兵们都太累了。”
一个满脸血污的军官喘着粗气对箬莎说,他甚至脱掉了原本视为骄傲的盔甲,现在这个人除了一条皱巴巴的裤子,连上衣都已经扯开了半边,露出了被硝烟熏得乌黑的胸口。
“可是敌人同样很累,”箬莎忍住伸手去擦脸上汗水都冲动,语气严厉的对身边人训斥“我要你们记住,当战斗开始之后任何的动摇都是导致失败的罪魁祸首,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定的执行命令,现在我要你们再次发起进攻!”
“遵命陛下。”
军官们纷纷应声而去,只有之前那个军官站在原地神色一阵踌躇,不过最后还是咬牙转身离开。
箬莎看向缓慢向前挪动的部队。她知道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双方军队的极限。
这时的双方的战线就如同两根完全绷紧的琴弦,只要再稍用一点力量,就会瞬间断裂!
“哥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箬莎的手用力攥紧了指挥杖。
帕加索斯很生气。
或者说是感觉受到了冒犯。
就在刚刚,有一枚炮弹落在距它不远的地方,一时间被掀起的碎石草皮如雨点般砸在它的身上。
它漂亮的皮毛被打得毛发乱飞,甚至有一块尖利的石头削掉了它屁股上的一块皮。
这让帕加索斯瞬间暴跳如雷。
自从那个让它永远失去了作为雄性快乐的悲伤日子之后,它还从没这么愤怒过。
所以帕加索斯以一种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疯狂一马当先的向着敌人的阵地上冲去。
在谢尔还没来得及跟上,也在卡斯蒂利亚士兵没有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冲到了距敌人阵地很近的地方。
亚历山大也很意外,或者说因为眼前这一幕过于熟悉而目瞪口呆。
不过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趁着对面的卡斯蒂亚人因为他这完全出人意料的举动一时间不知所措时,他举起手里的火枪,一边向着敌人连瞄都不瞄扣动枪机,同时发出大声呐喊:“跟我来猎卫兵,冲上去!”
亚历山大的吼声让紧随其后的巴尔干人发疯般的发出咆哮,在一片“跟上老爷!”的疯狂喊声中,巴尔干人向着当面的敌人发起了的冲锋。
又是一枚炮弹落下,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威胁,可是炮弹溅起的水洼中的污泥却是让一个加泰罗尼亚佣兵队长满身狼狈。
这终于彻底激怒了加泰罗尼亚人。
被那个队长带领下,加泰罗尼亚人不顾一切的向着敌人的火炮阵地冲去。
发现了这一变故的卡斯蒂利亚指挥官立刻下令拦截进攻的加泰罗尼亚人,但是他的这个命令却被突然冲进了己方阵型的大概人打乱了。
跟随着亚历山大,或者干脆说是帕加索斯的巴尔干猎卫兵们在卡斯特里亚阵型当中横冲直撞。
稍远的敌人他们会用火枪射击,近的则是用马刀劈砍,他们来去如风,每当卡斯蒂利亚人试图包围他们时,他们却都能用出人意料的风骚走位摆脱敌人的合围。
最重要的是,卡斯蒂利亚人发现这支敌军似乎纯粹就是完全没有任何目的的胡冲乱撞,以至有时候他们刚刚从一队敌军面前冲过去,可不等这支敌军稍稍松口气,就又莫名其妙的突然冲了回来。
侧翼的混乱让贡萨洛不由有些担忧起来,他猜想到那应该是亚历山大正试图突破他的左翼。
而且面前的西西里女王突然展开的反冲锋也证明了这个猜测。
“大人,西西里人正在向我们进攻,我们的人已经伤亡了将近一半,阵线眼看要坚持不住了,”一个骑士纵马狂奔而来,他的一条手臂无力的垂着,肩甲上有一个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凹痕,看上去好像刚刚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我们需要援军。”
“我没有援军。”贡萨洛平静的说“去告诉你的队长,要么胜利要么牺牲。”
骑士愕然的看着贡萨洛,然后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扭转马头向阵前奔去。
看着跑远的骑士,贡萨洛神色阴沉了下来,他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唐·德克利亚尔骑士说“必须稳住战线,否则我们就完了。”
“也许可以从左翼抽调一部分部队……”
“不,那正是贡布雷希望我这么做的。”贡萨洛固执的拒绝了唐·德克利亚尔骑士的建议“我得承认还是小看了那位女王,我原本以为会是贡布雷守在阵线中央,因为这里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我去。”
唐·德克利亚尔骑士忽然说:“我去左翼抵挡住罗马忒西亚公爵,不过大人你一定要在中央击溃女王的部队,否则我们大家就都完了。”
贡萨洛看了眼唐·德克利亚尔骑士想了想,随后微微点头:“桑德罗,这是我们最后的力量了,你知道如果不能挡住贡布雷,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是的大人。”
唐·德克利亚尔骑士应了声后叫过侍从把他扶上坐骑。
“不是荣誉就是死亡。”唐·德克利亚尔骑士在马上向着贡萨洛猛一挥手,随后带头向着正在激战的左翼奔去。
而在阵线对面,隐约看到敌人阵地当中动向的箬莎心头瞬间一紧。
与此同时,在已经变得混乱无比的卡斯蒂利亚左翼,亚历山大终于带着巴尔干人冲进了敌人的炮兵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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