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团大主教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用力攥了攥拄在身侧的十字架,想象着接下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位公爵。
应该慈祥些,不能太过分,否则会引起他的不满,那样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不,还是要威严些,阿斯塔玛拉家的人以往太傲慢了,一定要让他知道在卡斯蒂利亚究竟还是教会说了算。
大主教这么琢磨着,不过脸上还是挂上了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接下来亚历山大的一个动作让教团主教们彻底呆住。
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指了指自己脚尖前的地面,亚历山大默默看着对面的那几个人。
大主教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远处树上的知了发出“哗啦哗啦”的鸣叫,整个广场上好像在下火。
可这些都不能和教团主教们的心情相比。
主教们的心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般的煎熬,有人脸上的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有的人因为衣服湿透完全贴在身上难受的僵着身子。
可即便如此却没有人动上一动。
所有人都看着亚历山大的右手指着的地方,然后目光纷纷落在了似乎发呆的大主教身上。
大主教的目光定定的停在亚历山大的指尖上,然后顺着一条看不见的延长线向下,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和大主教面前的地面没有区别,同样是灰色大理石,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不同的地方,就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大主教盯着地面的眼神终于收了回去,他抬起头用愤怒的目光紧盯着亚历山大,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他现在显露出的傲慢无礼是不是出于真心,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可惜大主教很快就发现这种揣测在这个年轻贵族这里完全没用。
亚历山大神色平静,当大主教盯着他时,他完全没有移开眼神,而是只静静的回望着。
广场上一片死寂,除了知了有节奏的振翅声,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大主教的脸上渐渐开始涨红,他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是一场很完美的展现教会权威的会面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应该怎么办?
因为愤怒立刻结束这场会面?
还是干脆让人把这个斐迪南的劲敌抓起来,送到巴里亚利多德?
那样或许能修补与斐迪南的关系?
这样的想法飞快闪过大主教心头,捉拿面前这个人的命令也几乎脱口而出。
但是大主教最终没有开口。
他轻轻顿了下手里的十字架,包铜的杖头在地上发出闷响。
一个教士立刻向前几步,他先是在大主教身边稍微停了停倾听了下吩咐,然后就匆匆穿过热气腾腾的广场空地,来到亚历山大面前。
“殿下,按照……”
刚一开口的教士被亚历山大抬手拦住。
“我,是恩里克国王的儿子,鉴于伊莎贝拉的子女已经失去了继承卡斯蒂利亚王位的资格,而我的姐姐胡安娜也因为已经成为了葡萄牙王后而放弃了王位继承权,我就是卡斯蒂利亚的阿斯塔玛拉家族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亚历山大虽然是在对那个教士讲话,可他的目光却始终盯在对面那些人的身上。
“所以有鉴于此,我必须得到属于我的应有尊重。”
教士愣愣的听着,力图记住公爵的每一个词汇,他的头上不住冒着汗,这一刻觉得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箭般的戳在他的身上。
“但是殿下,您知道向大主教表示敬意是做为卡斯蒂利亚君主的义务,上帝的意志统治基督的世界,而教会是基督的新娘。”
教士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把这些原本视为骄傲的话说得如此干巴巴的,他的目光与亚历山大接触时心里就不由因为惧怕一阵疾跳,因为害怕对方会突然拔出剑来刺穿他的喉咙,教士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毕竟历史上阿斯塔玛拉家族的确出过残杀教士的暴君、
“教士,请你去告诉大主教,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支持那个继承了斐迪南的血统,最终可能会令整个卡斯蒂利亚蒙羞的胡安娜,另一个是现在就向我证明他对卡斯蒂利亚的忠诚。”
说到这,亚历山大才稍稍动了动脖子看向面前一脸汗水的教士。
“另外请告诉大主教,教皇陛下让我转告他,陛下认为既然他已经离开了梵蒂冈,那么就有必要在枢机团里重新加入一位属于本教区的枢机主教,这样才能更好的播撒耶稣基督的福音。”
教士一愣,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看亚历山大,似乎想要弄明白自己理解的是不是那个意思,在得到亚历山大“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示意后,教士立刻压住心头的激动匆匆回到了大主教身边。
没有人知道那个教士在大主教耳边说了些什么,不过很明显原本固执的与罗马忒西亚公爵对峙的大主教忽然变得急躁了起来。
他好像犹豫不决却又有些不甘心,只是在如此纠结的僵持了一会后,在众多双眼睛注视下,大主教终于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他身后的教团主教当中瞬间引起一阵小小骚动,不过随后人们就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一步步的缓缓走向亚历山大的大主教。
每走一步,他的脚步声都好像敲击在教团主教们的心头。
终于,大主机穿过那十几步的距离,来到了距亚历山大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着对面的老人,亚历山大再次伸出了手,这让大主教的心骤然提起。
他紧张的盯着亚历山大的右手,当看到他的手指再次指到眼前的地面,大主教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愤怒。
“请向前来大主教,请接受我向您请求祈恩。”亚历山大平静的说。
在挣扎了那么一下后,大主教终于再次迈出了他的脚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亚历山大向走到他面前的大主教鞠躬接受祝福祈恩,同时捧起他十字架杖上的垂饰轻轻亲吻。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尽管亚历山大最终低下了头,但是毫无疑问,从这一刻起,托雷多教会的最后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